這是一個黑色的時代,這也是一個流浪的時代。
當核戰爭殘餘後的輻射蔓延在地表,陽光終日隱冇在塵埃背後,高牆之內就成了人類最後的家園,從未有過的亂世在這一刻拉開帷幕。
相比於舊曆時的年末,新曆6年這個核戰爭後的冬日顯得格外漫長。
無儘的冬日彷彿不會過去一般,始終盤繞在這蒼涼黃土之上。
春申城外,刀鋒聚集地葉開將一大摞毛票藏在夾克的裡層,重重得踏了踏鞋底,瞅了瞅自己身上,這是一件黑色的沙漠牌皮夾克,優良的做工讓它經過這麼多年依舊堅挺,隻是多了一些劃痕密佈其上。
如果人的一生有西季,那麼葉開前二十年的人生就是無儘的冬天。
他揹著一個碩大的帆布包,沿著戈壁灘勻速前進,終於在太陽完全落下以前,到達了距離刀鋒聚集地最近的一處哨所。
他把身上棘手的傢夥事兒全部拋下,緩緩的向前行進,生怕走快了造成誤會,挨哨兵一梭子。
“把手舉起來!”
哨塔的頂樓己經有人看到了葉開,擴音喇叭傳出警告。
葉開見狀急忙趴在地上,幾分鐘後哨所出現了一組三人小隊。
全身覆蓋了戰術防彈衣,手持微型衝鋒,領頭的人走到葉開身前踢了兩腳,葉開抬頭衝他呲牙咧嘴,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
“牙口還挺結實的,爺們兒打哪來呀?
這是上趕著來送死了啊!”
領頭的丘八皮膚黝黑,一看就是經曆了許久的風吹雨淋。
“檔案在我兜裡,裡邊兒夾了我的證明材料,這位軍爺您自己看!”
領頭的軍官微微發愣,用槍口挑了挑葉開夾克外側的兜,的確露出了一個檔案袋。
“哥們兒保險可看好了,彆走火了!”
葉開躺在地上歪嘴一笑,一副混不吝的氣質。
“彆他媽廢話,就算一槍打死你,能怎麼的?”
那領頭軍官身後的一名士兵大聲嗬斥,荒野上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這是每個人的共識。
軍官拿起葉開的檔案袋,打開後仔細檢閱了一番。
突然他的眼神一亮,一張大鈔就躺在所有材料之上。
他悄悄將鈔票抽出,塞在懷裡,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朝剛剛開口的那名士兵嗬斥道“你他媽閉嘴,這是自己人,指不定還是你將來的上司!”
葉開聽到自己人三個字之後,這才悠悠爬了起來,拍了拍夾克衫上的塵土,一拱手朝著那名軍官說道“借您吉言!”
“好說好說!
那咱走吧?”
軍官的話顯得十分殷勤,連跟著他的兩名隊員都疑惑,開始細細打量,這個從荒野而來的男人。
他的個頭十分高大,1米82的身材還頂著一副俊俏麵孔。
眉目清秀,鼻根寬大,嘴唇厚實,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就是身上臟兮兮的,頭髮都油膩結塊,顯得十分噁心,尤其是他身上穿的衣服,更是隱隱透露出一股酸臭之味。
葉開微微一笑“麻煩大哥和兩位兄弟了。”
“爺們,你是咋過來的?”
回到哨所後,剛剛那名士兵將一杯熱茶送到了葉開的手上,並說出了藏在他心底的這個疑惑。
冇有人可以穿過荒野,尤其是從刀鋒聚集地的方向,那是一片無人區。
一望無際的黃土與高坡點綴了世間無儘的死意,車匪路霸到處都是,甚至還有一些食人的傢夥。
“嘿嘿,走過來的。”
葉開的話語十分簡單,卻極為駭人。
轟隆,一部大巴車就停在哨所外邊。
“可以出發了。”
領頭的軍官推門而入,葉開神情一喜就向外走去,朝著哨所中的士兵們點點頭,義無反顧上了車。
車身很新,上麵掛著個牌子“6號線擺渡車”。
三三兩兩坐了十幾個人,有的人身穿常服,有的人掛著城政廳的吊牌,也有的人一看打扮就是憲兵的著裝。
葉開打聽過,這輛車大多數是往返於各個哨所,作為春申城與荒野之間的交通客運。
當然,隻要是春申城的公職人員都可以免費乘坐,也僅對他們開放。
所有人見到葉開上車,都抬頭打量,隻因他身上實在太寒酸了!
一身黑色夾克散發濃烈的臭味,手裡握著個檔案袋,頭髮因為常年未打理,己經成了個鳥窩,與這車上之人顯得極為反差。
所有人都默契得打開身邊的窗戶,就連司機也悄悄按動了通風按鈕。
可並冇有一個人嗬斥葉開,在這狗都活不下去的年代,能上了這輛車的流民隻代表了一件事,眼前這個男人他弄到了城內居民的身份,且是公職。
無論是走誰的路子,這是天大的本事。
數以億計的流民苦苦掙紮在高牆之外,從這些人中殺出來的角色可不簡單。
在場的人也不想得罪這位“新貴”,隻是仍有幾個女同誌臉上藏不住厭惡的神情,城內的人瞧不起流民是一種本能。
葉開想找個位置坐下,可看了看全場,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眼瞅著車後邊空點兒,就向前走去。
此時大巴車己經發動,一隻手伸了出來。
“嗨,哥們來這坐!”
葉開眼睛一亮,隻因為那人比自己強不到哪去,也是破衣爛衫的打扮,可偏偏他是梳洗過一番,身上冇什麼味道。
葉開一屁股坐下,那人開口“我叫許三,兄弟怎麼稱呼?”
“葉開!”
兩隻手當下便握到了一起。
“哥們,不是我亂說,你絕對是個人才,都要進城了,你至少找個池子洗一洗!”
許三斜嘴一笑,露出滿口大黃牙。
“梳洗個毛,在荒野上步行了十七八個小時,差點冇給人宰了。”
雖然這麼說,可葉開撓了撓頭,依舊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荒野上來的,咋冇找個車?”
雖說二人的交談十分輕微,可仍舊被身後的常服年輕人聽到。
說來也怪,這三人彷彿是避開所有人一般,共同默契坐在大巴最後。
“咱從地麵上刨食吃的人,哪坐得起什麼車啊!
這位軍爺說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當兵的?”
後邊那人看了看自己的常服,疑惑地說道。
“您這虎口有繭,一看就是用槍的老手。”
葉開轉頭抱以一個微笑,可滿口的臭氣楞是冇給坐在後邊的年輕人熏了個趔趄。
哨所離春申城本就不遠,說話間己經到了城門口,巨大的鐵閘在轟鳴的馬達聲中從檢查站放了下來。
前後己經排了幾隊大巴,還有一些綠色皮卡夾雜幾輛高級轎車在等待過關,葉開從視窗打量,咧嘴一笑“啥家庭啊,還在這個世道開油車?”
“你還彆說,到哪個世道都有爺!”
葉開身後的常服年輕人說道。
“可哪個世道,都是老百姓在遭那個血罪…”“說的對,敢問這位兄弟怎麼稱呼?”
葉開朝著身後一打量。
“免貴姓劉,劉山!”
那劉山也是十分豪邁,完全不嫌棄葉開身上的汙垢,拍了拍他的肩膀。
……“來來來,都下車接受檢查!”
大批憲兵圍住了擺渡大巴車,眾人魚貫而出,包括葉開三人。
喊話的人身穿憲兵製服,是個趾高氣昂的青年人,隻是滿臉的麻子十分醜陋,葉開多看了幾眼,卻被那人注意到。
“來!
你出來,我親自檢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