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車駛至殺青宴的酒店門前停了下來,陸可幫祁願補了補妝。
臨下車前,祁願又叮囑了一番,讓陸可和司機先去吃飯,等她結束了再來接她,不用一直等著,而後纔拿起包下了車。
今天有好幾個組都殺青,祁願一路從大堂走到電梯間,其間碰上了不少熟麵孔。
時隔四年早就生疏,也隻簡單的點頭寒暄,而後便擦肩而過。
乘著電梯上了四樓,剛出電梯門就又碰到了之前合作過的一個導演,身邊跟著一個性感妖嬈的女郎,看樣子是要上客房部。
對方先認出了她來,眸光亮了一瞬:“喲,祁大明星,這是又進組了?”
祁願臉盲了片刻纔想起來,淺笑著應了聲:“陳導,好久不見。”
“是是是,好久不見,現在在拍什麼戲?”男人笑著迴應。
祁願說了戲的名字,而後又客氣道:“宣傳的時候,還希望您幫幫忙。”
這個圈子虛偽而又勢利,客套話自是少不了的。
陳導愣了愣,而後點頭應道:“肯定的,肯定的。”
而後又簡單寒暄幾句,便相互告辭。
陳導身旁的女郎看著祁願離開的背影,低聲驚呼:“她就是祁願啊,本人可真漂亮!這幾年怎麼都不怎麼拍戲了?”
陳導惋惜地看了一眼:“四年前那可是發生了件大事,隻不過訊息封鎖的及時,冇多少人知道罷了。”
女郎瞬間來了興趣:“什麼事兒啊?”
陳導四下看了看,才靠過去低語:“她當年背景可不簡單……”
*
祁願緩步走至主角包廂門前,剛準備開門,就聽導演那帶著點奉承的語氣:“應該快到了,您要是餓咱就先吃。”
她正準備開門,告知自己已經到了,就聽門內傳來低低的一聲:“不急。”
刹那間,仿若冬日滾雷,祁願隻覺得周身的空氣一下子降至冰點,握著門把的手,指尖捏至發白,微微顫抖。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清潤朗然中又夾雜著點疏離與冷清,聲線動聽悅耳。
祁願一瞬間有些失神,握著門把的手也鬆了一瞬。
多年前,她也曾聽他用這個音調喊過她的名字,簡簡單單兩個字:“祁願。”卻總能被他叫出動聽的旋律來。
隻不過最後分手的時候鬨得有些難看,他喊她名字時再也不是溫柔繾綣,而是咬牙切齒,怒不可遏。
她忽然想起剛剛掛電話之前,林瑜說了一句:“你要繼續在這行混,以前的那些人總歸要碰麵的,難不成你真想雪藏一輩子?”
這不,迴歸後的第一部戲,就碰到了過往的核心人物。
她涼薄地勾唇,輕歎一聲,站直了身子,臉上掛起職業微笑,擰開門把,走了進去。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時間整個包廂的人都抬頭看過來,正賓席的位置正對門口,隨著她的抬眸,上麵坐著的人也落入眼簾。
男人身著一件高立領黑色毛衣,外麵搭了件黑色大衣,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上,神色寡淡。
四年了,他除了輪廓出落得更加鮮明外,彆的好像還是老樣子。
烏髮濃眉,五官俊美挺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養尊處優的儒雅矜貴,氣質很是卓群,連同桌的幾個男主演,在這般比對下,也泯然眾人。
他隻淡淡瞥了她一眼,就挪開了視線,好像真就是一個不熟的陌生人。
可祁願知道,他恨她。
他這樣人生坦途恣意的人,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一星半點的汙漬呢,而她就是他人生裡最大的汙漬。
導演最先站了起來,笑著開口:“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是我們組這次的女主演,祁願。”
說完,他先為祁願介紹了正賓席上的人:“這位是徐晏清,徐先生。”
言語裡的恭謙,昭示了這位“徐先生”的地位不凡。
祁願扯起嘴角,目光波瀾不驚的定格在他的臉上,笑著開口:“您好,徐先生。”
徐晏清並未起身,隻坐在那冷冷瞧她,眸中情緒晦暗不明。
祁願靜靜地同他對視了幾秒,才見聽他沉聲緩緩開口:“你好。”
聲落,祁願微笑著微微頷首,便挪開了視線。
導演也笑著繼續介紹餘下的一些投資商。
一番簡單地寒暄後,祁願挨著導演落座。
“我記得,祁小姐是有四年多冇拍戲了吧。”
剛坐下,斜前方一個體態微胖的投資人開口搭話。
祁願愣了愣,笑著應答:“是,四年了。”
“為什麼呢?”話音剛落,對方又立刻拋過來一個問題。
一瞬間,原本都在低聲交談的人群停了下來,皆是一臉好奇地看向她。
這個問題不隻是粉絲好奇,連圈內人都很好奇。
頂峰時期息影,祁願可以說是內娛第一人。
祁願微微怔了一瞬,其實在準備迴歸時,她就料到會麵對這個問題,可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
空氣寂靜了半晌,在這靜默中她下意識往正賓席看了一眼。
他低垂著眉眼,在看手機,另一隻手扶在桌麵上,指尖輕輕敲著杯壁,對周圍的靜默置若罔聞。
祁願收回視線,思考了半晌開口:“出於一些……私人原因。”
言下之意,不便透露。
可對方好似根本冇有接收到這層暗示,繼續問:“哦?難不成,我們的祁大明星是隱婚啦?”
“咣噹——”
話音剛落,十分清脆地一聲從正賓席處傳來。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徐晏清從手機裡抬起頭,輕道了聲:“抱歉。”
而後將那隻剛剛被他敲倒的酒杯扶起,視線也隨之朝祁願看過去,眸光一改先前的晦暗不明,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淡漠。
抬起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繼續。”
而後放下手機,有些慵懶地倚在椅背上,和一桌人一起看著她。
白熾燈光下,男人俊逸耀眼,神色很淡,但祁願還是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
她錯開了視線:“不是,隻是想休息休息而已。”
導演坐在一旁,似是察覺出了她並不想講這個問題,於是趕忙端起酒杯:“來來來,林總我敬您一杯。”
被喚作林總的男人也趕忙端起酒杯迴應,於是,話題就此打住。
祁願深呼了口氣,眼神又瞥了眼正賓席。
喬慼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到了徐晏清身邊的位置上,此時已經脫掉了厚重的羽絨服,露出裡麵的黑色緊身吊帶裙,十分熱絡地在同徐晏清搭話。
男人神態溫和謙遜,一一作答,但不自覺捏緊的手指昭示著他的耐心告罄。
對外人,他向來不是個脾氣好的耐心好好先生。
祁願勾了勾唇,恰好身旁的女二號靠過來問了她些劇本的問題,於是她收回了視線,同身邊的人聊了起來。
*
飯局進行一半時,導演忽然靠過來低聲說了句:“去敬徐總一杯,彆的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就好。”
祁願愣了愣,看了眼主賓席上正和身邊製片人談話的男人,頓了半晌,才應了一聲:“好。”
說完,丹唇挑起一抹漂亮的弧度,端起麵前的酒杯走了過去。
那邊的話題還冇結束,她在身後靜立了會兒,等交談結束,才兩手托著酒杯遞過去:“徐總,我敬您一杯。”
導演的意思她自然明白,片子後期宣傳和預熱,還得仰仗著他的資本支援。
徐晏清的視線先是落在麵前的這對手腕上,女人的手腕纖細白嫩,膚如凝脂。
他偏了偏眸子,看向她的左手,和右手光潔細膩的腕部比起來,那裡多了道凹凸歪扭的痕跡。
淺褐色的長痕幾乎貫穿了整個左手腕部,不過已經不太明顯,不細看幾乎不會發現。
祁願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托著酒杯的雙手微微一顫,出於本能地想要收回。
他緩緩抬起眼看了過來,她今天穿的一件素色旗袍,長髮用一根白玉簪挽在腦後,耳朵上戴著一副珍珠耳釘。
妝容得體精緻,整個人白淨漂亮的好似連光都偏愛了她幾分。可臉上那抹帶著點奉承的笑意,讓他不自覺皺了皺眉。
電光火石之間,祁願覺得麵前的人燃起了一股無名火。
他冷冷瞧了她半晌,而後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抬手將他的酒杯往前推了推。
“既然祁小姐這麼熱情,那我的這杯也麻煩你代勞了。”
一旁的喬慼慼嗤笑出聲,可立刻她就看見徐晏清的眼神朝她挪了過來。
眸光似是極地寒冰,千古不化,嚇得她趕忙噤了聲。
霎時,整個席間人的心都吊了起來。
導演更是背脊一涼。
這徐先生怎麼忽然為難起一個女演員來了,以前可從冇聽說過啊。
正當導演準備起身解圍之際,祁願忽然笑著甜甜地應了一聲:“好啊。”
說完,她舉著自己的杯子仰頭一飲而儘,繼而又伸手去端他的杯子。
他綣在一旁的手往前挪了挪,最終還是按捺住了,看著她將他杯中的酒也一飲而儘。
*
祁願回到位置上,隻覺得喉嚨裡一陣辛辣,火辣辣的燒灼感一直蔓延至胃裡。
導 演靠過來,聲色歉疚:“待會兒我找個理由讓你先走。”
祁願笑著搖了搖頭:“冇事,這部戲可不能再搞砸了。”
導 演聞言忍不住濕了眼眶,早就聽聞祁願在圈內風評極好,的確是有原因的。
他趕 忙讓服務員上了一瓶酸奶,給祁願倒了一杯。
祁願道了聲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在新一輪相互敬酒開啟的時候,祁願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她有四年多冇怎麼喝酒了,今天忽然一下子兩杯下肚,這會兒有點暈暈乎乎的。
走到洗手檯前,捧了把水輕輕拍了拍臉,妝容瞬間融掉了大半,所幸也就全洗了。
她本來化的就是淡妝,加上她底子好,卸了妝反而多了絲清麗。
等她擦乾臉上的水分走出去,富麗堂皇的酒店過道裡多了抹頎長的身影。
徐晏清半弓著背倚在牆上,大衣的外套被他脫了,隻穿著一件立領黑色毛衣,毛衣微微修身,大致勾勒出他上半身瘦削的體態。
但祁願清晰地知道,他是個典型的衣架子,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畢竟那一個個充滿旖旎情話的夜晚,她都是枕在他臂彎裡度過的。
他低垂著眉眼,一手拿著打火機,百無聊賴地開合著金屬蓋帽,另一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裡。
一條長腿與牆麵呈一個斜角繃得筆直,另一條則微微彎曲,腳後跟抵在踢腳線上。
麵龐俊秀白皙,微微頷首,山根挺拔陡峭,臉上的神情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祁願頓在原地,靜靜看了他半晌,而後才邁著步子踏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裡鋪了層上好的波斯地毯,高跟鞋踩過也隻發出微不可聞的沉悶聲響。
但還是讓專注玩著打火機的人投來了目光,祁願並冇有打算主動與他攀談。
就在她將要與他擦肩而過之際,那道曾經讓她沉迷到不能自已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
“這麼些年不見,酒量大不如前了?”言語中滿是譏誚。
四年前祁願的酒量還是可以的,當年她可是秉著護犢子的心態,在他那些狐朋狗友的飯局上,幫他擋過無數次的酒。
想到這,她勾了勾嘴角:“是啊,托您福,肝功能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走廊裡的燈光昏暗暈黃,為她鍍了層不真切的虛影,她彎著眉眼,笑容可掬地同他開玩笑。
可他卻覺得一陣莫名的煩躁,掏出煙盒,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支菸,叼在嘴上:“下一部打算拍什麼戲?”
祁願聞聲兩指捏過他手心裡的打火機,彈開蓋帽,拇指輕輕一滑,火光燃起。
她依舊彎著眉眼笑,抬手遞過去,替他點了煙,神色諂媚道:“不知道呢,怎麼,徐總這是打算捧我?”
徐晏清不說話,蹙著眉看她,眸中的情緒已逐漸降至冰點。
在他快要發作的前一秒,她再度開口:“我現在冇什麼市場的,彆浪費錢了,偶爾接個戲餬口就行了,更何況包我很貴的。”
說完,她將打火機重新塞回他手心,粲然一笑後轉身離開,可就在轉身的那一刻,嘴角弧度瞬間滑落。
包廂的門開了又關,走廊上再次恢複平靜。
徐晏清將煙從嘴上拿下來,夾在兩指間,曲著拇指揉了揉突突跳痛的太陽穴。
垂眸看了眼手心裡的打火機,而後咬著牙眯了眯眼睛。
她這就是誠心噁心他來了,故作諂媚奉承之態。
可她又有什麼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