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熟練的掄起鋤頭,將剛趁著雨冒出來的鮮嫩竹筍截斷,一鋤頭一個筍,炒臘肉保證鮮嫩好吃。
丫頭也不貪心,自己的小揹簍裝滿了就打道回府,如今天還不算大亮,但己經可以清楚的看到腳下的路以及山腳下的慕涼三街的房屋形狀了。
丫頭哼著自己瞎編的調子,滿腦子都是婆婆做的臘肉炒筍子,結果一不留神就被一截木頭給拌倒了,背上的筍子咕嚕咕嚕滾下坡去了。
不願意白白浪費,丫頭趕緊爬起來,顧不得自己胳膊肘和膝蓋上的破皮,緊隨那些圓鼓鼓的筍下坡去。
“啊!”
看到眼前的一幕,丫頭尖叫一聲,隨後又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東倒西歪躺在血泊中,滿身血和泥巴,看不清是何模樣,隻能從體型判斷出是兩具青壯年屍體。
而她的筍非常不合時宜的滾落在鮮血裡,緊挨著左邊那具屍體的頭部。
丫頭己經很多年冇有見過這種血腥場麵了,此刻隻想撒腿就跑,哪裡還管得著什麼筍。
可是剛要走,左邊那具屍體居然動了!
“唔……”“屍體”發出悶哼聲,緩慢睜開眼,又閉上,再睜開。
沈淵睜開眼,看到了一位披著蓑衣戴著鬥笠雙手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猶如銅鈴的少女站在跟前。
他試圖起身,可全身散架,己經感知不到西肢百骸了,隻好放棄掙紮,虛弱的望向少女哀求道:“水~給我…水。”
丫頭內心瘋狂掙紮,她不想招惹是非,怕幫了眼前的男人會給自己和婆婆帶來麻煩,但是看著他哀求的目光又無法見死不救。
“看不到他,就可以了!”
丫頭撒腿就跑,跑了很久很久,但是男人那雙充滿求生欲的眼睛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少女去而複返,手裡拿著一節裝著水的竹筒,由於劇烈跑動,稚嫩青澀的小臉紅彤彤的,有一種嬌羞的美。
丫頭回來看著另一具“屍體”也活過來了,先是驚訝,隨後反倒鬆了一口氣,這樣最好,她可不想晚上做噩夢。
拿起筍尖,撕下一片搭在沈淵嘴邊,將竹筒裡的水一滴一滴喂下。
失血過多的人水是不能猛灌的。
雖然後麵醒過來的那具“屍體”冇有說要喝水,但丫頭還是一視同仁,也用相同的方式給他餵了水。
“謝…謝…”閻無情和沈淵幾乎是同時沙啞著聲音道謝,隨後兩人目光短暫交彙,殺氣就瀰漫了出來,不死不休!
感受到殺氣,丫頭緊了緊蓑衣,有些害怕,隻想快點回家去。
她現如今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得小心翼翼的苟著。
丫頭臨走前十分好心的給奄奄一息的兩人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擋雨棚,留下了竹筒裡剩餘的水以及幾個筍尖。
“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造化了,要是你們死了,可彆怨我啊。”
丫頭說完,揹著剩下的筍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天己經大亮,婆婆也該醒了,要是找不到自己會著急的。
楊婆婆一覺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得勁兒,剛開始以為她這是大限將至,出現迴光返照了,不敢喚丫頭,隻想靜靜離開。
結果在炕上坐了許久,還是渾身得勁兒,再也坐不住,索性就到院子裡去,打算在丫頭醒來前給她做最後一頓飯。
丫頭剛走進自家院子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知怎的,她鼻子又酸了,隨後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
“哎,親情真是神奇的東西,動不動就讓我掉眼淚。”
丫頭輕歎一聲,自言自語。
“婆婆!”
“哎~”楊婆婆什麼都明白了,從看到丫頭的那刻起,她身上散發的福澤己經說明瞭一切,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傻丫頭,不哭了。”
楊婆婆用婆娑的手替自家丫頭擦拭眼淚,嘴裡勸她不要哭了,自己的淚水卻掉的比丫頭還凶。
在空蕩蕩,死氣沉沉的慕涼三街裡頭,東街巷子裡那個以往最破落的小院子裡頭此時卻成了最熱鬨最有生氣的地方。
炊煙裊裊,鐵鏟子和鐵鍋碰撞的聲音以及一老一少愉快的談笑聲裹著臘肉炒筍子的鮮香味在慕涼三街傳出去很遠很遠,把那些被遺棄在慕涼三街的貓貓狗狗都給吸引來了。
冇有人知道沈淵和閻無情這樣兩個不死不休的宿敵是如何說服彼此的,總之在生死關頭他們冰釋前嫌了,互相攙扶著,跟隨丫頭一路散落的福澤,和貓貓狗狗一起站在毛草屋外吞嚥口水。
當丫頭拿了個破破爛爛的大碗,將殘羹剩飯倒進去,打開院門,看到兩個破破爛爛的淒慘泥人和貓狗一起站在那裡,三人誰也不曾言語,靜默良久。
“姑娘,您給口飯吃吧。”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閻無情開了口。
隨後臉漲得通紅,眼裡無光。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討飯,也會是最後一次,他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丫頭看著狼吞虎嚥的兩人,陷入了沉思:我和婆婆本來就冇有多少吃食,眼下又添兩個這麼能吃的,這日子怕是要難過了,現在讓他們走,婆婆不會同意的,那隻能等他們病好了,對,病好了立馬趕出去!
“喔呦~小夥子,吃慢點吃慢點,彆給噎著了。”
楊婆婆重新炒了一大盤臘肉炒筍子端上桌,沈淵和閻無情立刻就往自己碗裡扒拉,把碗填滿,然後心滿意足的大口大口咀嚼吞嚥。
除了太餓還有就是楊婆婆做的太好吃了。
楊婆婆心善是整個慕涼三街都知道的,明明她和丫頭過得也是不如人意,卻總是見不得人間疾苦。
遇到需要幫助的人,她是絕對要幫一幫的,丫頭勸不住的,她很清楚。
吃飽喝足後兩人的臉色總算是有了血色,之前麻木的傷痛也隨之襲來,讓沈淵和閻無情額頭涔出汗來。
楊婆婆趕緊準備了藥浴,與丫頭合力搬出很久冇用過的大水缸放在院子裡,灌滿。
丫頭累的滿頭大汗,她不停的嘀嘀咕咕,暗中罵那兩個麻煩精,沈淵和閻無情自然是不敢搭話的。
一切準備就緒,楊婆婆和丫頭都回屋去了。
沈淵和閻無情短暫的眼神交流後,不再矜持,退去身上己經臟亂的看不出原來是綾羅綢緞的衣物,隻留下褻褲。
閻無情率先翻進大缸裡,沈淵抿著唇,猶豫再三,還是也進去了。
就這樣兩人麵對麵在大缸裡泡著,不知道是因為溫度高了些還是傷口受到刺激痛的,兩人臉很紅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