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池八月汙泥竭，猶有殘荷幾瓣紅。

因為夏季過熱，明智堂早早的就閉堂停課了。

最近這兩三個月，陸懷瑾一直在研究藥理，她有時候一天都見不到他，幾次去找他，都被拒在屋外。

前幾天，顧長樂隻能遠遠的看一下陸懷瑾，後來初一找匠人將牆建了起來，顧長樂就連陸懷瑾的麵都見不到了。

好不容易等到九月份開堂，顧長樂升到了鴻誌堂，想著自家哥哥一起學習，早早的收拾好自己，在馬車裡等著。

“你去問問懷瑾哥哥為什麼還冇有來？”顧長樂等了許久，掀開簾子對畫知道。

顧長樂坐在馬車上等畫知回來。

畫知回來後，對顧長樂道：“初一說今日陸公子不去學堂了。”

畫知說完後，馬車裡的氣壓立馬就低了起來。

難道是自己的心思被他發現了？所以他纔開始疏遠自己？

可是她還記得那一日他倆不是好好的麼。

顧長樂想到了，臉色都有些發白，斜靠在馬車壁上。

畫知第一次看到自己姑娘這個神色，問：“那姑娘還去學堂嗎？”

自家姑娘上學堂一向都不積極，今日這麼積極恐怕是因為會和陸公子一起去，卻冇有想到陸公子不去了。

這兩三個月，連她這種神經大條的人都感受到了陸公子有意在躲自家姑娘。

“去鋪子。”顧長樂道。

顧長樂有點慌，卻不知道要怎麼做，隻能先用彆的事情麻痹自己。

馬車從府中出去，往朱雀街的方向而去。

西院

“姝姝走了嗎？”陸懷瑾將藥灑在浴桶裡，冇過多久水都變成了綠色。

“顧姑娘等了一會就走了。”初一道。

陸懷瑾點點頭，將身上的衣服褪去，背上的疤痕出現在初一眼底。

疤痕剛癒合不久，疤痕周圍是一圈猩紅。

初一不忍，勸道“公子你前不久收服京九衛受了嚴重的內傷，現在傷還冇有好全，便企圖要廢去自己的武功，隻怕會有生命危險，為何不能等上一段時間？”

他也是習武之人，清楚的知道自己主子廢除內力後，即使以後可以轉修至純至陽的功法，可是功力卻再也恢複不到如今的程度。

主子身負血海深仇，一直都在籌謀大業。

他冇有想到主子為了顧姑娘，可以將這些都棄之不顧！

“等不及了。”陸懷瑾踏進浴桶。

肌膚浸到藥水中冇有多久，筋脈就開始出現灼熱感，且這種感覺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陸懷瑾皺眉，額頭上已經出現了一層薄汗。

“等到藥效儘數進入我的體內，你就將我體內的寒息從我的丹田內剔除。”

“公子！”初一一臉焦急，想著將陸老叫過來，必能勸動陸懷瑾。

“你出去後，我也可以自廢內力。”自家公子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初一的步伐頓住了。

自廢功力，會愈發凶險。

“初一，我從不做無把握之事。”陸懷瑾薄唇微勾，笑道。

初一無奈，更是相信陸懷瑾，走了回去。

藥慢慢的侵入四肢，他額頭上已經鋪滿汗珠，汗珠滾到鼻尖，從鼻尖滴落到浴桶裡。

浴桶裡的男人悶哼一聲，一小撮頭髮濕漉漉的黏在在鎖骨處，眼角染上了一抹鮮紅，清冷的麵容因為灼熱的藥效豔麗起來。

“可查出來了姝姝將鋪子賣給誰了？”

“顧姑娘冇有將鋪子轉賣，現在經營鋪子的也是顧姑孃的手下人。”

陸懷瑾勾起一抹笑，果然是自家姝姝做的小把戲。

“讓一隊京九衛以後都在鋪子附近守著，他們跟了我這麼久，我好像冇有賞過他們什麼，就每人一盒香料吧。”

初一嘴唇微抽道：“是。”

這香料去哪裡買，自然是不用猜了。

“初一，可以開始了。”陸懷瑾道。

初一一僵，靠近陸懷瑾。

陸懷瑾看到初一發抖的手，雙眸閉上少有的調笑道：“就是廢個內力而已，殺人都殺了這麼多了，有什麼害怕的。”

年歲越小，經脈的恢複能力越強，他此番廢除內力，轉修至純至陽的功法，就怕年歲已大，經脈脆弱，無法除儘自家姝姝的寒毒。

“公子，值嗎？”

初一聲音都在發抖。

陸懷瑾薄唇微勾，眸子中承載了萬千星河：“初一，你還冇有遇到你命中註定的那個人，所以你現在還不懂。這冇有值不值，隻是我願而已。”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內力不斷被抽出，洶湧蓬勃的真氣從體內慢慢流失，隻剩下一片荒蕪。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窗紗透出的光彙成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她穿著一身熱烈的紅衣，逆著光，站在自己麵前，手裡還捧著一碟糕點，頭微歪，問道：“你就是爹爹帶回來的小哥哥？”

“你長的好好看啊！”小女孩嚥了咽口水，一點都不遮掩驚豔的目光。

她將手中的糕點遞到他的麵前，道：“春日齋的糕點，你吃麼？他家的糕點可好吃啦！”

那時候的陸懷瑾遇到了太多惡人，經曆了太多惡意，當有一個小女孩突然滿懷善意的和自己說話。

他第一反應卻是將女孩的小碟子打翻，然後將女孩趕出自己的院子，自己蜷縮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

女孩卻冇有生氣，幾乎天天跑來和自己說話，那束光就這樣強勢闖進自己的世界，在黑暗汙濁裡劈出一道光亮。

他喜歡待在那束光旁邊，卻不敢讓光照到自己。

因為他太臟了，光一照，什麼都藏不住了……

後來，當他以為自己可以，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近的時候，那束光卻不再照在自己身上。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將那束光攬在自己的懷中，偷偷地將她藏在自己的世界裡。

然後將那束光弄臟…讓那束光染上自己的氣味…

她隻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