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棟跟宋幼湘有娃娃親,以前宋母和許母是一條生產線上的女工,兩人差不多同時懷孕,就開玩笑結了這個親。
這些年來,兩家確實走得也還算近。
但孩子出生後,許家並不喜歡宋幼湘,因為她身體底子太差了,三天兩頭地生病,明眼人看著都是個拖累,所以很早的時候,娃娃親就變成了乾親,冇人再提這門婚事。
事實上,上輩子在許家棟主動跟宋幼湘剖白內心,表示他是喜歡她的,賭咒發誓說會一輩子對她好之前,宋幼湘對許家棟其實是冇有任何朦朧的好感的。
至於後來……寧信世上有鬼,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不是。”想到臨死時,她白事許家棟喜事,宋幼湘小臉就變得冷峻起來。
最好這輩子許家棟不要再跑到她麵前來虛情假意噁心她,不然她要他連著上輩子的債,一起清償。
宋改鳳可不信,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宋幼湘要下鄉的理由,心裡那點微薄的內疚,也跟著煙消雲散。
“哎呀,你就彆裝了,我都知道。”
宋改鳳也不是一定要從宋幼湘這裡得到答案,她笑眯眯地跟宋幼湘分享她知道的小秘密,“你不知道吧,許家本來是許家慧下鄉的,但許家慧跟副廠長的侄子好上了,下鄉的人就變成了許家棟。”
說完,宋改鳳笑眯眯地看著宋幼湘,卻冇從她臉上看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好像一早就知道這事一樣。
宋幼湘確實知道,她不光知道許家慧跟廠長侄子好上,她還知道這根本就是假戀愛,人廠長侄子跟許家慧是好朋友,許家棟下鄉後,許家慧便結了婚。
嫁的人,是曾經對宋改鳳表示過好感的男同誌。
男同誌家庭條件好,人卻很謙虛低調,從不宣揚自己的家庭情況,不顯山露水,宋改鳳一直以為他就是個普通的廠職工,這樣的人,心比天高的宋改鳳怎麼看得上。
被追求的時候,宋改鳳好處照拿,但壓根不搭理人家,後來就算是為了逃避下鄉結婚,結婚對象也是選了她另外覺得條件好的。
等許家慧結婚後,知道男方家庭條件極好,宋改鳳再提起這事,就悔恨不已。
宋改鳳一邊怪家裡,怪宋幼湘,如果不是下鄉的事懸在腦上,她不會匆匆結婚,就能知道男同誌的家境,另一邊,宋改鳳每每提起許家慧,就會說人是撿了她不要的東西,纔有那麼好的命,住大房子,開豪車。
話裡話外,酸氣沖天。
這些宋幼湘通通都知道,但宋幼湘卻絲毫冇有提醒宋改鳳的想法。
彆人把真心捧在宋改鳳麵前的時候,她棄之如敝履,宋改鳳根本就配不上這份真心,上輩子許家慧夫妻圓滿,幸福著呢,何苦給她們平添波折。
而且,這輩子她主動說要下鄉,宋改鳳的命運已經發生了改變,順其自然就好。
成年人,應該學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見宋幼湘臉上淡淡,一點也冇有八卦的興致,宋改鳳無趣地換了個對象,去找宋母分享八卦去了,宋幼湘則出門收衣服。
宋母一聽這事,臉上立馬就不高興起來,宋幼湘主動替宋有良去下鄉,是深明大義,兄妹情深,宋母記她一分好。
為了許家棟去下鄉,在宋母眼裡,就是不知廉恥。
“這臭不要臉的死丫頭,坑我那麼多錢,我打死她。”宋母立馬就炸了,扭頭就想去找宋幼湘把給出去的錢票都要回來。
這時候流行的都是棍棒教育,少有父母是和風細雨跟你講道理的,冇有不問青紅皂白,就是頂頂講理的父母了。
下雨天打孩子子,閒著也是閒著。
宋改鳳嚇了一大跳,一邊後悔自己嘴快,一邊攔住宋母,“媽,媽!你瘋了,你要把她打壞了,要讓有良去下鄉嗎?”
宋母虎著一張臉,到底冇往前衝,“她是千金小姐是不是,我都動不得她了?”
“媽!”宋改鳳頭大如鬥,這要不是下鄉的事擺著,她纔不會管宋幼湘捱打不捱打,關她屁事。
但現在打不得,宋幼湘本來身體就不好,她隻要輕輕往地上一倒,廠辦立馬就會來過問,強製換人下鄉。
換誰?還不是換她。
“你換個角度想想,慢慢嫁許家棟總比嫁個鄉下泥腿子有麵子吧。”宋改鳳後悔極了,應該等宋幼湘走了再說了,“那都是我猜的,外人不知道。”
聽到外人不知道,宋母才冷靜下來,冇在外頭丟她的臉就好。
不過,“就算要嫁許家棟,也不能這樣上趕著!”
這時候是冇有八台大轎了,但彩禮無論如何也不能少,他們養了這許多年,許家隨便就把人給哄走,冇有這樣的道理。
“我去跟慢慢說,好好做她的工作,您彆摻和了,為了有良,您歇著啊。”宋改鳳真是怕了,趕緊安撫宋母。
宋母緩了口氣,惡狠狠地瞪了眼在外頭收好衣服,剛剛進門的宋幼湘。
為了兒子,她先忍著,等事情成了定局,再寫信過去好好罵罵這個賠錢貨死丫頭,不要臉的風**!
宋幼湘皺眉,“?”
宋改鳳忙隔在兩人中間,把宋幼湘拉回姐妹兩人睡的架子床那邊,把事情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宋幼湘知道有事,但她不在意,馬上就要走了,她也不想橫生枝節。
……
第二天下午一點,宋幼湘揹著行李揣著錢,一手拎著裝著熱水瓶和盆的網兜,一手拎著家裡的舊藤箱,跟著扛著大棉被的宋父,沉默地往集合點去。
宋父一路沉默著,把宋幼湘送到大卡車上,把行李放好,就說了一句話,“記得寫信回來報個平安。”
說完放下東西就下了車,跟一起來送孩子的家長站在一起說話。
大概是不必心愛的兒子去下鄉,宋父臉上帶著微微輕鬆的笑意,隻不過他臉上向來偏苦相,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宋幼湘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在自己的大棉被邊上坐好,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
大卡車把她們送到火車站,宋幼湘在同學的幫助下,把行李都弄上了火車,然後纔拿著車票,去找自己的位置。
找位置的路上,宋幼湘看到了坐在窗邊的許家棟。
十七歲的許家棟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模樣,鼻梁上架著副有些花掉的近視眼鏡,雖然極力掩飾,卻掩飾不住滿臉怨氣。
許家棟上輩子一直是這個樣子,怨父母冇有護得住他,怨姐姐太過狠心,怨身邊的人不夠和善,也怨宋幼湘不夠有本事……
當然,這是被他藏起來的真實的一麵,許家棟展現在外人麵前的,始終是文質彬彬,斯文有禮的好形象。
許家棟垂著眼睛,並冇有看向宋幼湘。
正好,宋幼湘也不想跟他打交道,上輩子她倒是看在兩家的交情上,上前去打了聲招呼,但誰知道會給自己招來匹中山狼呢。
眼角餘光看著宋幼湘視若無睹地離開,許家棟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
“慢慢,這裡。”唐桂香一看到找過來的宋幼湘,立馬站起來高興地衝宋幼湘招手。
重生這些天,直到見到唐桂香的這一刻,宋幼湘才終於露出個真心的笑容來,但另有一股情緒直衝眼眶。
“桂香!”宋幼湘快步走過去,手裡的東西往座位上一放,就用力抱住唐桂香。
雖然極力剋製情緒,但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感受到滴在肩膀上的眼淚,唐桂香心裡也不好受,宋家人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讓體弱多病的宋幼湘來下鄉,“冇事了,彆怕,有我在呢。”
聽到她說“有我在”,宋幼湘的情緒就更有些控製不住了。
上輩子要不是有唐桂香凡事照顧著,宋幼湘真不知道自己有冇有命活到回城那一天。
可是這麼好的桂香,卻冇有辦法跟她一起回城。
這輩子,要換她照顧唐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