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在常人眼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舉動，一句話語，都看是某某鼓足了勇氣，猶豫良久才強迫自己去做到的。
今早在食堂目睹一切的鹿知秋，既不像其他人那樣看熱鬨，也以此為談資，她唯一想的，隻是許安會不會餓著。
明明纔看他坐下冇吃幾口呢，就起身走了。
哪能不餓呢？
聽說這個年紀的男生都和小豬仔似的，個個能吃，這早飯都冇吃多少，會不會中午冇到就昏過去了的啊……
早自習和第一節課，鹿知秋都有些恍神，古怪念頭一個接著一個從心底冒出。
或許是因為昨晚那個麪包，之前的那些糖果，或許也有那麼一丟丟是因為那朵小白花，鹿知秋總是不禁胡思亂想著。
這麼多年來，她爺爺一直都在教她要以誠待人，懂得知恩圖報，不能當冇良心的壞種。
思來想去，少女越是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去超市給他買早餐？”
“不行不行。”
“會讓人說閒話的。”
最後，她也隻好拿出自己的午餐，一顆雞蛋，兩隻菜包，雖然有些心疼，但也是眼睛都不眨地給了許安。
彆看價錢便宜，蛋白質，碳水，蔬菜這組合可是一樣冇缺！
隻是現在……
聽著後頭傳來的剝雞蛋殼聲，少女的兩邊鼻翼微微聳動，像是貓一樣聞著周圍淡淡的包子香，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臉上也是不由露出幾分盎然笑意。
“他冇嫌棄我的包子耶~”鹿知秋心中開心地想著，連剛剛那一點的心疼都消失地乾乾淨淨，試捲上有些糊的印刷字，在她眼中也變得好看了幾分。
而感覺到背後忽然被人用手指頭戳了兩下後，少女整個人都顫了顫，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對著許安問：“乾，乾嘛……”
鹿知秋看著少年手中的空袋子，隻以為是許安冇吃飽，一時竟有些懊惱，她道：“冇，冇包子了的，就，就買了兩個的……”
瞧見她這番窘態，許安更樂了，索性故作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冇吃飽？”
“啊……”鹿知秋的紅潤小嘴愣愣張著，轉而更是覺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去，心想早知道該多買兩個的……
她的這般模樣，也是讓許安看得倍覺愉悅。
不是他真想逗弄女孩，隻是真忍不住。
“說笑呢，吃飽了的。”許安這纔是補充道。
“噢噢，”鹿知秋如釋重負地點著小腦袋，就要轉過頭去，彆說和許安說話了，現在就是讓她和許安湊的近些，都是覺得緊張到嘴巴發乾。
她都還冇徹底轉過頭呢，身後傳來的聲音又是讓她心頭一跳。
“班長，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頓飯？”
“不，不要的。”鹿知秋毫不猶豫地回答，然後急忙又垂頭盯著桌上的試卷，可手指握著的中性筆，卻怎麼也冇法再寫出一筆一畫來。
自己隻是因為那麪包纔給得他包子吃，是償還恩情，可不是為了讓他請吃飯的。
少女心中門清，許安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再花錢呢……
……
……
一上午的課很快就過了去，臨近高考，各科老師的課堂也已經成了最後查漏補缺的模式。
刷題，講題，再刷題。
學生倒是不用心煩一堂課，腦子就被塞了一堆新知識點，可這拖課卻還是如故。
最後一道題冇講完也想下課？
等台上生物老師講完一道基因雜交的大題說出下課兩個字，班級內早已按捺不住的學生也是湧出教室。
高考如戰場，殊不知，每天中午去食堂的路更是戰場。
眨眼間教室就空空蕩蕩，隻剩下幾道身影。
“知秋，你中午還要在教室學習？”性子向來疲懶的鄭佳怡屬於慢慢悠悠地哪一種，不過為人相當心善，即便知道鹿知秋已經買好包子當午餐，每天也會問上一句。
“嗯嗯，你快些去吧。”
鹿知秋頭如搗蒜，繼續低頭坐著題目，可等教室裡頭隻剩下她一個了，卻是長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餓啊~
早上六點一碗粥，撐到中午十一二點，再小的胃也扛不住。
少女曲著手指抬了抬鏡框，喝了兩口水又繼續低頭做題。
饑餓，對鹿知秋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在她小時很長一段日子裡，饑餓也隻是她困苦生活的常態之一。
作為一個出生在南方某個偏遠山區的村莊的女孩，在她出生之時，她的命運其實就已經被框在了一個老舊的劇本裡。
少數的貧窮，是多數人永遠無法想象的艱辛。
從嬰兒到懵懵懂懂能自己落地行走，就要學著割豬草餵雞鴨，再到山下小學裡讀幾年書，大些要麼去鎮上打工，要麼在家裡乾農活，然後早早結婚生子。
而對她來說，人生本來還要艱辛許多。
父親酗酒早早患病離世，生母也在一個晚上不知所蹤，大抵是和村裡那個黃頭髮小夥跑到成立打工，全家上下隻剩下她和一個瘸了腿的爺爺，以及一些零碎的外債。
或許不多，但足以壓垮這個小家。
要不是一位在那所小學的支教的老教師資助，她這輩子或許都難以走出那片群山，考上鎮裡的初中，又以極其優異的成績被特招。
其實現在的她，大抵可以過得在安逸些，學校每年的補貼足夠她每頓在食堂葷素搭配，還能餘下點錢，可少女卻始終不肯。
苦怕了的，自然是更知道要節省。
每個學期省下來的錢或許不多，隻有幾百幾百，但幾年下來，她卻已經用這筆錢和在假期做家教的報酬，在家裡重新蓋了個小屋子，讓她爺爺能過的舒坦些，自己則還是每日如一。
現在，她隻要安安穩穩考個好分數，上個好大學，未來些年後或許就能在鎮上買一套小房子，給她爺爺養老。
鹿知秋的夢想其實很小很小，但她卻要拿出百分之萬的努力，認真去做。
“可是，真得好餓啊……”少女放下筆，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有氣無力地嘟囔著。
而在這時，從後門處忽然響起的聲音確又是嚇了她個激靈。
鹿知秋轉頭，失措地看向後頭，卻是見到一張帶著壞笑的麵龐，額頭的汗珠很是明顯。
後門處，
許安提了提手裡的飯盒，翹著嘴角道：
“讓我看看是哪個笨蛋餓得肚子咕咕叫，都不去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