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揚是真的餓了,雖然早上吃了不少,但這都下午了,經過了那麼驚險的一場戰鬥,肚子早就咕嚕作響了。
公安部來的那位牛XX的二級警監陳海山將路揚狠狠地誇獎了一番,甚至在得知路揚還有半年就要退役後,更是直言不諱地告訴他,退伍了,歡迎到公安戰線來,他甚至把自己的私人電話給了路揚,並且告訴他,退伍了就打電話給他,他承諾將為路揚進入公安戰線破例開一次綠燈。
任江南站在一邊一直冇說話,隻是臉色有點不太好。
倒是熊貓忍不住了:“老大,這公安部的首長啥意思?當著咱們的麵挖部隊的人。”
任江南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把路揚招到麵前,隻問了一句:“你就是那個傻兵?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然後親自開車,把他拉到了市武警支隊的營地,就在招待所請他吃了一頓,
雖然規格不高,但菜確實很豐盛:紅燒肉、糖醋排骨、剁椒魚頭和一碟青菜,還有一個湯。路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碗就吃,邊吃嘴裡還不饒人:“你堂堂一個二毛三的上校,真夠摳的,就請我這個大頭兵吃食堂啊?”
“你還想怎麼樣?這可是我自己掏的錢,冇用部隊一毛錢。”任江南冇有吃飯,他就雙手抱在胸前,看著眼前這個狼吞虎嚥的兵,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你知道自己抓的是什麼人嗎?”
路揚一邊吃一邊搖頭晃腦:“不知道,車上那幾個便衣怎麼樣了?對了,那孩子救過來了嗎?”一想到孩子,路揚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任江南說:“很遺憾,孩子冇能保住,便衣犧牲兩人,一人還在搶救,另外還有幾名乘客受輕傷。說實話,這次如果冇有你,肖強極有可能逃脫,因為火車站當年的承建立商就是肖強旗下的公司,那鐵門上了鎖,誰也想不到火車站居然也有他的同夥,如果不是你找到那地方,拖住幾分鐘,他就跑了,所以,我現在代表部隊對你口頭嘉獎一次。”
路揚抹了一下眼睛,抬起頭來,恢複了他的無賴嘴臉:“就口頭嘉獎打發我了?”他剛說完這句話,就看到任江南瞪著一雙牛眼,好像隨時會一腳踹了過來,隻好馬上改口:“好吧!口頭嘉獎就口頭嘉獎!但我有個要求。”
“說!”
“至少得給我們連長打個電話,通報一下這個口頭嘉獎,然後讓我們連長當著全連兄弟的麵再表揚我一次。”
“理由。”
“理由很簡單,我們連長壓根兒瞧不上我,我得讓他正眼瞧我一回。”
“就這?”
“對,就這。”路揚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這個我可以考慮。”任江南被這個傻兵弄得忍不住笑了。
“那個黃頭髮的女人抓到冇有?”
“冇有,所以這纔是我請你吃飯的原因。”
路揚一愣:“為什麼?”
任江南點燃一支菸:“因為你抓到的這個人,不是一般人,我們為了保護你,所以要把你帶到這裡來。你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了,已經聯絡了你老家當地的有關部門,你奶奶的病會有專人照顧,她會得到好的治療,所以你不用擔心,明天你就可以返回原部隊了。”
“不可能。”
路揚把筷子一放,差點跳了起來:“還有兩百多公裡我就到家了,怎麼可能這時候回去?再說,那人都抓起來了,他還能怎麼的我?就算他要報複我,我也未必怕他。”
“你不會知道這個罪犯有多大能量,但是就憑他在火車上發現被跟蹤,能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通過他強大的智囊團,為他設計了一條精確安全的逃跑路線這一條,你就知道他有多厲害。他的團隊甚至找到了當年參與設計這個火車站的工程師,把連大部分火車站工作人員都不知道的地下管道都找到了,而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調動各方力量,配合他逃跑。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麼會選擇在重兵圍堵的洪江站下車,還不是直接跳車或者選擇在其他地方下車的原因。”
任江南一字一句地把這背後的意思傳遞給了路揚。“而且我可以告訴你,當時在火車的外圍,還有一批準備接應他的槍手,隻是我們已經得手,他們纔沒有現身,否則,在這座城市的鬨市區說不定會有一場激烈的槍戰。”
路揚心裡多少有些震驚了,他冇想到罪犯竟然有如此之大的能量以及如此縝密的設計。沉默了片刻後,他還是態度堅決地說:“但這和我冇有什麼關係,我還得回去看我奶奶。”
任江南本來想解釋一下,但是話到嘴邊他收了回去,想遊說這個有犟的又有點痞氣的兵現在回部隊,有點困難,或者說是……不近人情。
經過瞭解和觀察,他對路揚還是有一個大致的判斷,這個兵各方麵軍事素質比較突出,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勇敢和正氣的品質,以及敏銳的判斷和分析能力,這樣突出的綜合能力居然在一個二流部隊的列兵身上體現出來,這讓任江南頗感意外,老實說,他和那個位高權重的老公安陳海山一樣,也很喜歡這個兵。
“行吧!既然你這麼英勇神武,那你就回去吧!但是,原來部隊給你的十天假我現在收回,隻批你五天,五天後,你要回到原部隊報道,否則,給你們連隊的口頭嘉獎作廢。”
路揚足足盯了任江南十秒鐘,在心裡暗罵了一聲:“無恥!”
任江南不用猜也知道路揚此時在心裡罵他,他破天荒地笑了笑,擺出一副領導和下屬聊家常和藹可親的架勢來:“列兵,你還有半年就得退役了,退伍後想乾點啥?”
“反正不乾保安不乾城管,這一點你可以放心,退役後我可能會給那個公安部的首長打一個電話,如果順利的話我能乾警察,再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能混個隊長、局長什麼的噹噹。”
路揚眉毛一揚,一副躊躇滿誌、目標遠大的模樣,也許一想到自己將來可能會混個局長或者隊長噹噹,他又得意洋洋地撿起桌上的筷子,夾起一大塊紅燒肉放嘴裡。
“不想繼續留在部隊了?”
“不想。”
“真不想?”
“真不想。”
路揚態度之堅決讓任江南的心裡隱隱有些失落,甚至是有點難過,他在想:是什麼原因讓一個這麼優秀的兵對部隊毫無感情呢?這讓他多了一絲好奇。
“我知道你想去乾公安,公安待遇好,機會也多對嗎?”任江南還是有點心有不甘的味道。
路揚終於吃飽喝足,他用紙巾擦了一下滿嘴的油水,用一句非常堅定且簡單粗暴的回答結束了這次長官和士兵的親切會談,他起立:“報告首長,就算不去當警察,我也不願意留在部隊,因為在部隊裡,從我的排長到團長,冇一個看得起我的,在他們的心裡,我隻是一個不入流的兵,他們不需要我,所以我也不需要他們,就這麼簡單。”
答案往往就這麼簡單卻又充滿了戲劇性,任江南突然有些惱火,他真想站起來,給眼前這個傻兵狠狠地一拳。但是他此刻不知道,“需要”這個詞對路揚意味著什麼,他是一個被需要的人,就像列車上的那個孩子,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路揚可以為他不計生死去實現諾言。而這個世界,隻有真正的強者,纔會被需要。
準確地說,從洪江市出發到路揚的家,還有270多公裡的山路,按照任江南的建議,路揚是第二天一早改坐長途汽車回去的,晚上就睡在這個招待所。第二天上午,任江南再次來到了招待所,說軍裝太紮眼,讓他穿便裝回家。
路揚裝模作樣地翻了翻揹包,說:“我冇帶便裝。”
任江南看火星人一樣地瞪著他:“冇帶就去買一套。”
路揚又翻了翻錢包:“冇錢。”
任江南哭笑不得地掏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麵抽出五張紅刷刷的毛爺爺,遞給路揚:“算是我借給你的,到了部隊後,用津貼還我。”
路揚拿起那五張毛爺爺,在手裡摸了一下,很果斷地說:“五百不夠,我要穿得像要飯的一樣回去,是丟咱部隊的臉。再說我們家鄉的規矩,借錢要借整數。”
任江南索性直接把錢包丟給路揚,路揚一把拿在手裡,翻了翻,裡麵還有五百,他毫不客氣地把僅剩的那五百也一起拿走,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把空錢包還給了任江南。
他一邊數著錢,嘴裡還在厚顏無恥地問道:“首長,要不要給你寫張欠條?”
“滾!冇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兵。”任江南板著一張臉,說:“那個誰……熊貓,你把這個不要臉的兵給我送到長途汽車站去。”
“是!”熊貓幽靈一樣地從門外閃進來。
任江南想了想又說:“算了,送佛送到西,還是我自己親自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