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鬆鶴樓?”
周遊站在足有五層高的酒樓前,抬頭打量道。
“客官吃酒?
可有預定?
若無預定,我也可給您在二樓安排個臨窗的位置。”
“鬆鶴樓乃是富川縣最好的酒樓,憑欄可望南召,景色非是中原可比。”
小二看到周遊一身公子長衫,身材高挑,相貌出眾,卻十分眼生,當即上前招呼。
富川縣在大唐極南,毗鄰南召等瘴氣西塞之地,平素裡除了商賈與刺配的罪犯外,中原之人少有前來。
如今突然出現一介翩翩公子,不用說定是南來的富商。
但周遊可是土生土長的富川縣人。
隻不過他隻流連煙花之地,從不涉足酒樓。
因此,以識人聞名的鬆鶴樓店小二,竟然認不出來。
但此時若有人說一句“遊公子”,那富川縣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我要見你們東主。”
“見東主?
談生意?”
小二一喜。
難怪自己早上就看到喜鵲,這好事不是來了麼。
引薦了大生意,回頭可是少不了賞錢。
“客官這邊……”“客官個屁!”
小二話音未落,就被掌櫃打斷。
“你不認識他?
這是富川縣有名的遊公子。”
掌櫃一把推開小二,斜睨周遊。
“他能有什麼本錢談生意?
遊公子,趁青樓冇開門,你可得早早去排隊,遲了怕是連龜公都當不成了。”
周遊倒不動氣:“我今天之所以親自來問,是給你們鬆鶴樓一次機會,否則事情一旦鬨大,我看你們這偌大的酒樓,恐怕就得易主。”
掌櫃冷笑一聲:“怎麼著?
被周家趕出家門,吃不上飯了,跑到我們鬆鶴樓來訛詐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趕緊滾遠點,彆耽誤我們做生意!”
周遊抬頭看了一眼三樓,拱手抬高了聲音:“那好,既然鬆鶴樓執迷不悟,在下這就走了,不過,周家一旦事發,牽連到鬆鶴樓,勿怪在下言之不預。”
說完轉身就走。
“遊公子留步。”
突然,三樓探出一張女子的臉,嬌俏可愛。
“遊公子說周家事發,可否詳告?”
周遊轉過身,看了看掌櫃:“在下不習慣抬頭跟人說話,我看三樓憑欄位置就不錯。”
很快,周遊被帶到了三樓,一杯香茶擺在了他麵前。
他發現從這個位置看過去,確實可以看到層巒疊嶂與十萬大山。
“鬆鶴樓的景色確實不錯,隻是……”“隻是什麼?”
那嬌俏可愛的女子身穿青色裙子,坐在對麵。
“但明明是個女東主,為何起名卻如此老氣橫秋呢?”
青裙女子道:“我何時說過我是東主?”
周遊道:“我也冇說閣下是東主。”
他指了指屏風後麵:“不如讓東主親自來說話,我要說的事情,可十分重要。”
青裙女子吃了一驚,剛要反駁,屏風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其他人退下吧。”
青裙女子起身剛要招呼所有人離開,周遊道:“等等。”
眾目睽睽之下,他走到掌櫃麵前,掄圓了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聲,打得掌櫃眼冒金星。
“你乾什麼!”
掌櫃被打出了哭腔。
“這一巴掌,是替你們東主教訓你,你狗眼看人低,又險些讓鬆鶴樓釀成大禍,一巴掌己經很輕了!”
掌櫃捂著腮幫,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
可屏風後的人並未說話,掌櫃也不敢妄動。
青裙女子上下打量著周遊,似乎看不透周遊的舉動。
隨後還是擺了擺手,掌櫃無奈,怨毒地瞪了周遊一眼,與其他人退了出去。
屏風後走出一名女子。
她身穿男子長衫,高挽馬尾,皮膚白皙得幾乎透明,五官精緻,一張臉極為秀美。
尤其是作男子打扮,更加英氣十足。
周遊前生是頂級富豪,見過的美女無數,依然被眼前人的豔光照得一愣。
這也太像林青霞版本的東方不敗了!
女子開口道:“給你三句話的解釋機會,如果不能讓我滿意,剛剛你打那一耳光,我會十倍,不,百倍奉還。”
周遊摸了摸自己的臉:“百倍……我這好皮囊,可扛不住一百記耳光。”
“第一句了,還剩兩句。”
旁邊的青裙女子道。
“這也能算?”
“還剩一句。”
青裙女子看著周遊,麵無表情,與剛剛判若兩人。
周遊搖搖頭,不再理睬擅長變臉的青裙女子。
“半月前,富川周氏二房三十五口,一夜之間死絕。”
他頓了頓,趕在青裙女子開口前,繼續道:“吃了鬆鶴樓的飯菜之後死的。”
說完這句話,周遊緊緊盯著眼前英氣女子的臉,希望能夠看出蛛絲馬跡。
但英氣女子隻有一瞬間的失神,緊接著輕顰眉梢。
周遊閱人無數,知道這反應不是偽裝的。
莫非她果然不知情?
旁邊青裙女子想了想道:“半個月前,確實有一場酒宴包席,但卻臨時取消,改為……”“改為將酒菜送至客人家中,這家人吃完酒菜,當夜無一倖免。”
周遊接過了話頭。
“我想起來了,後來此事衙門不是按照意外結案了麼。”
青裙女子道。
周遊冷笑道:“一無盜匪,二無天災,一家人數十口一夜之間儘皆殞命。”
“二位小姐可信這是意外?”
英氣女子冷冷道:“閣下若有冤屈,大可去衙門伸冤,若事關我鬆鶴樓,屆時我們在堂上對質便是,此番尋我,所為何來?”
“我聽聞今年朝廷為了整頓吏治,向西方各道派出數組巡按,往南的吳大人不日便到蒼梧郡。”
周遊也冷然道:“此事富川上下人人皆知,是長房覬覦二房財富,與縣衙沆瀣一氣,做下大案。”
“但我卻不信鬆鶴樓是主動牽扯其中,若是被人利用,豈非冤屈?”
“我周遊自然是要報仇的,害我家人者,一個都不會放過,而無辜的,我則不願牽連。”
“如何選擇,全看女東主自己了,告辭!”
說罷他端起眼前香茶,一飲而儘,隨後推門灑然而去。
青裙女子皺眉道:“此人綽號遊公子,是富川縣有名的浪蕩公子哥,早被逐出周家,他的話不可信。”
“他可有半句說錯?”
英氣女子閉著眼睛道。
周家二房定酒菜,當夜一家人死絕,隨後縣衙便匆匆結案,任誰都知道這裡有事。
“可他若要伸冤,大可去找衙門,來尋我們乾什麼?
這分明是威脅……”英氣女子打斷她道:“八府巡按吳大人不日就到蒼梧,此事我也是今早才知,他一個隻知道混跡青樓的浪蕩公子,如何能提早知曉?”
“有本事知道這個訊息,會來特意威脅我們?”
青裙女子啞口無言。
英氣女子歎了口氣,道:“這段時日我未在蒼梧,你也未曾儘心啊,小青,你讓我好生失望。”
青裙女子慌忙下跪:“小姐,我錯了……”英氣女子站起身道:“去吧,自領十記板子,然後把掌櫃抓起來仔細問。”
她又看向窗外,周遊瀟灑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街角。
“再賞掌櫃一百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