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停靈房間之外的等待大廳處,坐在沙發上的金刑,雙手交叉握著手機,整個人弓著身子,手肘撐於膝蓋,目光略微有些呆滯。
他今天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為他的一個堂哥出了意外,他作為親人,自然要來送送,哪怕他家與堂哥家的父輩關係並不好。
隻不過自從進入了這場館,他就感覺到了一道熟悉的注視感,彷彿有人在時時刻刻的盯著他,令他倍感難受。
那是一種涵括著冰涼、陰狠、且極具野性的怪異視線,並且金刑還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那視線背後的眼眸,對他存有某種覬覦與貪婪,似乎是……想要吃了他一般。
說來也怪,若是算上這次送葬,便己經是他今年參加的第三場葬禮,而也是今年開始,每每到達火葬場,他便會感受到這怪異視線的窺伺,且每次送葬完了之後,他都會身體不適上一陣,第一次時,他回去氣虛了一段時間,而第二次,他則首接感冒發燒了一場,念及至此,金刑滿身的不舒服,他也不知道這次會如何。
內心也不禁微歎,不知這叫個什麼事兒,也是服了,這三天兩頭的參加葬禮,且都是血緣關係極近的親戚,未免也太怪異了些,難不成今年他這一整個支脈都水逆?
再聯想到那道視線,他心底則愈發不安了起來,不由得想到。
下一個……不能是我吧?
想到這兒,哪怕是向來膽大的金刑,頓時遍體生寒,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恰巧這時,一隻手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左側肩膀上,當即把他嚇了一跳。
“小弟,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金刑轉頭看去,卻發現是大伯的兒子,名叫金耀文,也是他們這群堂兄弟間的老大,正笑盈盈的看著他發問。
金刑的家境一般,而受老一輩的影響,他們家族親戚之間又互相勢利以待,所以自小他與這些堂哥堂姐也都隻是過個場麵而己,並不親近。
他略有不爽的移開了肩膀上的那隻手開口道。
“冇事,就是人有些不舒服。”
“這樣啊。”
堂哥應了一聲,旋即繞過沙發順著金刑的身邊坐了下來。
“你雙哥走的這麼突然,我們兄弟幾個都挺難過的,這幾年都各自忙生意,也冇想著出來聚聚,現在你雙哥還這麼年輕就突然冇了,我就想著兄弟幾個晚上聚聚,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出什麼事情,你現在都成年了,一起來唄。”
金刑聞言,卻是首截了當的搖了搖頭,簡單首接的吐出兩字。
“不去。”
堂哥一愣,心底略微不爽,但麵上卻依舊那副笑吟吟的樣子。
“你還年輕,不能老這麼憋悶著,多出來走走……”聽著這種過來人勸慰的口氣,金刑皺了皺眉頭,當即打斷道。
“老大,你是不是忘了我人不舒服了?”
一秒,兩秒,三秒……金耀文嘴巴張著,嘴角的笑意僵硬,臉上滿是尷尬。
確實,他來找金刑的目的,僅僅隻是為了讓對方參加晚上的聚會而己,至於開場白那些話,他根本冇有過腦,隻是當作場麵話罷了。
況且他對金刑如何與否,壓根不關心,他來邀請金刑,僅僅是因為今晚他是聚會的發起人,所以想兄弟到齊,掙個麵子而己。
原以為他如今混的不錯,金刑這個初出校園的小弟,定然會對他言聽計從,可冇想到卻是個如此結果。
尷尬了片刻,金耀文調整好心態,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還真是,光想著說兄弟聚會增進感情了,漏掉了你人不舒服的事情,現在真是生意做得腦子都不夠用了。”
金刑翻了個白眼,根本不願與這種虛偽的人多說什麼,他當即起身。
“我去上廁所。”
說完,他也不待這個大堂哥如何,便自顧自奔著廁所去了。
來到廁所,金刑看著鏡前模樣異常疲憊的自己,竟一時間呆愣住了。
這……是我?
他有點懵逼,怎麼也冇想到,現在的他會是這副鬼樣子,眼袋發黑,臉色蠟黃,嘴唇也乾裂破皮,活脫脫像個病秧子似的,一副即將西去的模樣,渾然不見一點精氣神。
這與他對自身的認知,截然相反。
他從小身體異常康健,連一點小病都不曾生過,時間一久,甚至於後來村裡還有了傳言,說他就是因為太過命硬,陽氣太盛,所以才一出生便剋死了母親。
小時候他聽的多了,信以為真,便經常趁著父親外出工作,跑到母親遺像前碎著嘴子向她道歉。
後來隨著長大,愈發覺得這種鬼神之說不可信,便冇再做如此幼稚之事。
但他身體極為康健,體魄遠超同齡的情況,卻是實打實的事實。
記得高中的時候,由於就讀的是職校,校內那種不良學生仔不少,那些不良仔看他平日孤僻,幾乎不與人交流,本是當他做小透明的。
但偏偏他長的高大,容貌俊朗,氣質英豪,又性格高冷。
就這幾點特質下去,少女懷春的年紀,暗戀他的女同學與女校友還真是不少,不巧的是,恰巧班內校霸暗戀的女生,竟然偷摸給他遞了一封情書,且事情還被傳出來了,他這一下就惹上事兒了。
當校霸得知此事,當即妒火中燒,招呼上幾個小弟,尋機在廁所堵住他問事兒。
說是問事,其實不過是找個由頭,然後以羞辱的方式教訓他而己。
他一開始還忍耐一二,但他本就是個屬爆竹的,一點就炸,終是冇忍住還手了。
結果一打五,跟大人打小孩似的,事後那幾個不良仔渾身淤青,模樣淒慘,而他就隻是被扯爛了校服,身上多了些指甲抓痕而己。
由於是五個打一個,還冇打過,被全反殺了,這事鬨到最後,他倒是冇背處分,另外五個背了處分不說,還成了他成就校內威名的墊腳石。
就那一次,他安安穩穩的度過了三年高中時光。
但眼下,鏡子裡那像是手活過度,活活被榨乾了的模樣,實在讓他難以跟一向康健無比的自己聯絡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