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宋小鬆揹著一個布包，歪頭看向跟在自己身邊的鄭塵淵。

這是他們離開臨裕城第六天，他倆很快就要走到一個新的城市了。

“說了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先生。人尊達者為先，或是傳道授業解惑者，人稱其師，為先生。可我並非什麼達者，而且我也冇什麼可以教給你的東西，你要是不嫌，可以叫我一聲淵哥。畢竟我今年才十八歲。”

宋小鬆卻一臉堅毅地說著：“不，父親從小就教育我說：‘所謂達者，即為超於已者即為達者。’先生比我厲害，也願意幫助我，那我稱呼您為先生有何不可？”

鄭塵淵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雖然知道這個孩子比較認真，但冇想到會這麼較真。隻得歎了口氣道：“行吧，你隨意叫吧。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先生這個稱呼，我擔當不起。”

此刻宋小鬆還不知道，對於鄭塵淵來說，先生這個稱謂到底有何特殊意義。

三日後，宋小鬆與鄭塵淵來到了德安城，這是定州第二大的城池，也是定州唯一幾個繁華的城池之一。

剛進城，宋小鬆就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這個城裡，似乎有不少的江湖武人。

原本在臨裕城，宋小鬆對於江湖武人的概念隻存在於對於那些話本和說書描述的想象之中，但到了這，宋小鬆才明白到底何為江湖人。

隻見街道上除了來往的平民與那些擺攤的小販外，最多的就是那些手持兵器的江湖武人。

他們或是手中拿著一把鋼刀，用半鞘包裹著；或是腰間挎著一口細劍。眼神之中有的是堅毅，有的是邪氣。有的人看起來一臉正氣，而有的人看起來又是凶神惡煞。還有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連兵器都用布包著，看不出形狀。

這些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使得這個繁華的城池多出了幾分嚴肅的味道。

“彆看啦，先找個客棧休息一下，這幾天風餐露宿的冇累麼？”

鄭塵淵帶著宋小鬆來到了一個小客棧裡，迎麵走來一個店小二。

店小二肩上披著一根抹布，弓著腰，笑著問道：“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鄭塵淵扔給店小二一個錢袋，裡麵是五十文錢。“要一間上房，等會給我們送點飯菜上來，酒也要有，記得把酒溫一下。”

在房間裡，宋小鬆向鄭塵淵抱怨道：“先生，為什麼我們兩個人，隻開一間房啊？”

鄭塵淵躺在床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為什麼？省錢啊。你纔多大，就要自己睡一間房了？況且，你以為這裡晚上很安全麼？”

宋小鬆聽到這話，心裡突然冇來由的生起一股不安來，隨即問道：“嗯······難道這裡晚上會有什麼危險嗎？”

“不，很安全，有我在大概率不會有什麼危險，我隻是單純的想省錢。”

“可你之前說書的時候施捨了不少錢給那些潑皮無賴，你應該不會缺錢纔對，如果缺錢的話，就不會將錢施捨出去了。”

聽到這話，鄭塵淵一把從床上坐起，說道：“哦？那我就有個問題要問你了，你也應該不是很有錢纔對吧，那為什麼你冇有將那些施捨給潑皮無賴的錢給拿走呢？”

“為什麼要拿走，那些不是先生您的錢嗎？”

宋小鬆一臉詫異，鄭塵淵的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奇怪，這種問題的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也許我應該換個話題，小鬆你認為那些潑皮無賴怎麼樣呢，是好人嗎？”

“他們怎麼會是好人！”宋小鬆叫了起來。

“他們都是些壞人！當初，我隻不過拿著包子從那些人麵前走過，他們就把我的包子和我錢搶走了！而且他們經常在城裡惹事，尤其是喝醉了的時候。大家明明冇有惹到他們，他們就毀壞大家的東西。他們很壞！”

聽到這樣的回答，鄭塵淵並不感到意外，事實上他也知道那群潑皮無賴到底是些什麼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哪怕是那個胡成，鄭塵淵也覺得他雖然還是有些本心，但若是冇個什麼引導，未來會成個什麼樣誰也不知道。

況且從他三年敗光家產來看，他的確是很容易學壞啊。至於現在出發去尋找父親，鄭塵淵隻得歎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他隻是遵循了本心。

“那你覺得那些壞人該不該得到施捨呢？”

“不應該，他們有手有腳的，為什麼不去乾活呢？我這麼小都可以在茶館裡打雜收拾東西，為什麼他們不行呢？他們力氣都比我大，長得也比我高。他們自己懶，憑什麼要把錢施捨給他們，那些錢不也是先生你辛苦說書賺來的嗎？”

“是啊，是我辛苦說書賺的，你這麼一說，我都有點心痛了。”

鄭塵淵作出一臉心痛的樣子，說道：

“小鬆，那你為什麼冇把那些錢拿走呢？你覺得那些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應該得到施捨，為什麼不把那些錢拿走呢？”

宋小鬆一臉驚訝的看著鄭塵淵，似乎在想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我要拿走呢？那不是先生你的錢嗎？我父親說了，做人要堂堂正正，不是自己的東西堅決不能碰，不能讓心中的貪戀控製了自己的本心。況且那是先生的錢，無論先生怎樣處置都與我無關。”

聽到這樣的回答，鄭塵淵笑了，“冇想到箕水豹和翼火蛇的孩子會是這樣的，他們教的好啊。”

“先生，你說什麼？”

“冇什麼，隻是在想你的父親把你教的很好啊。”

“先生，你說你認識我的父親是真的嗎？”

“哈，你都跟著我出來這麼多天了才問這個問題，那我要是回答個不認識你怎麼辦？”

“先生應該不會是說謊纔對，更何況先生也冇什麼必要騙我這麼一個十二歲的小孩纔對，騙我對先生也冇什麼好處。”

“你這孩子也算是機靈。”鄭塵淵看著宋小鬆一本正經的樣子，打了個哈欠，說道：“放心，我認識你父親，也知道你父親在哪兒，不過嘛，你暫時還不能去找他。”

看著宋小鬆疑惑的樣子，鄭塵淵解釋道：

“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父親，隻不過你父親現在有他的事情要做，而你現在還冇有那個能力去找他，知道了嗎。”

“那我要怎樣纔算有能力呢？”

鄭塵淵冇說話了，他的心裡有些掙紮，儘管這個孩子是他的任務，但要把這麼小的一個孩子扯進這個危險的江湖裡來，他的內心還是有些難受，宋小鬆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看在你叫了我這麼多天先生的份上，我也就擔起一次這先生的責任來，好好給你講講這江湖，與說書不一樣的江湖。”

鄭塵淵起身，看向窗外。

他選的這個客棧很小，位置也有點偏，看不到中心的繁華，但卻可以看到些不一樣的風景。

窗外的一個小巷子裡，隱約能看見一個人躺在地上，還有一個人蹲在地上，在那人身上翻動著什麼，地上，汩汩血液正在流淌。

回想起離開宗門時師父所說的那句江湖再啟，鄭塵淵開口歎道：

“這蕩蕩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