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本來心頭酸楚,被她一提,頓時覺得手癢,點頭道,“是啊,許久不曾舞劍,恐怕已經生疏了!”心中念頭微轉,笑道,“你二人稍等!”轉身向偏殿去。
進入端木讚的書房,果然見陳設依舊,牆上大刀長槍一樣不少。
目光掠過各式長劍,甘以羅見長槍下,一柄長劍劍鞘稍窄,看起來極為靈便,便信手取下,抽出一瞧,但見劍身一泓如水,寒光耀眼,竟然是一柄寶劍。
甘以羅大喜,攜著寶劍奔回廳上,向二人笑道,“幸好書房中還留有兵器,又恰好有劍!”
飛煙鼓掌,笑道,“公主,快快舞來!”
綠珠卻擔心道,“這是王上的劍,怕不能擅動罷!”
甘以羅微微撇唇,並不理會,將手中劍鞘向飛煙一擲,手中長劍一指,人劍合一,疾掠而出。
劍花飛舞中,但見一道銀光夾著一片鵝黃,在庭院中漫舞,春日暖陽斜照,煞是動人。
端木讚終於將最後一本奏摺批完,仰頭舒展一下僵硬的腰身,低聲自語,“做了這勞什子的北戎王,竟然有這許多煩心事,遠不如做我的忠武王自在!”歎了口氣起身,唇角卻掠上一抹笑容。
明日無事,可以陪著她儘情策馬馳騁了!
腦中,泛出一張秀麗的容顏,心,一瞬間,飄回那小小的宮殿,那個對他不屑多看一眼的女子身邊。
唇角的笑意,含上一抹苦澀,腳下卻片刻不停,大步出上書房,向承露殿去。
六年來,他身經百戰,唯有去年秋天的那一場征戰,令他心懷感激。一度以為,他會永遠孑然一身,戎馬縱橫。
冇想到,在那場征戰中,會遇到她,一個孤傲倔強,卻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
她恨他!他知道!但,她是他的了,無人能夠改變,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贏得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的跟隨,做他北戎王端木讚的王後……
離承露殿越近,端木讚的心,越是感覺到愉悅,腳步,不覺變的更加輕快。
剛剛踏入宮門,驟然見劍光閃閃,寒意逼人,迎麵而來。端木讚心中一凜,正要喝問,卻聞飛煙拍手笑道,“公主好身手!”
端木讚腳步一頓,向庭院裡望去。但見一抹淡淡的鵝黃色身影,裹著一道銀光,揮灑飛舞,靜時如皓月當空,動時如狡兔脫籠。七分颯爽英姿,帶著三分柔弱嬌媚,令人目眩神馳。
情不自禁,端木讚雙手連擊,脫口讚道,“不錯,不錯!公主好劍法!”
甘以羅正舞到酣處,聞他出聲,竟然不假思索,手中長劍如虹,去勢如電,徑自向他咽喉襲去。
“公主!”
“公主!”
飛煙、綠珠二人齊聲驚呼。
“來的好!”端木讚低喝,上身倒仰,右手手指在劍身上輕彈,長劍“錚”的一響,向左側盪開。
端木讚身形輕晃,已經挺身而起,斜身跨步,穿過劍影,搶到甘以羅身側,笑道,“公主這樣偷襲,豈是好漢所為?不如容孤王取來兵刃,陪公主過幾招?”
甘以羅俏臉一冷,微微皺眉,冷聲道,“練了一日,本宮乏了!”劍柄倒轉,向飛煙一丟,命道,“放回原處罷!”轉身向寢宮行去。
“公主!”飛煙接過長劍,忍不住低喚,卻見她頭也不回的跨進殿去,不禁微微咬唇,向端木讚一望,忙隨後跟去。
綠珠跨前兩步,低聲喚道,“王上……”話剛出口,聞殿內飛煙喚道,“綠珠姐姐,公主吩咐備水沐浴,勞姐姐傳話兒罷!”
“哦……好!”綠珠忙應,向端木讚深深一望,轉身奔去。
片刻間,方纔還熱鬨的庭院隻剩下端木讚一人,殿內,甘以羅與飛煙的笑語聲傳了出來,端木讚整個人僵在當地,動彈不得。
清晨,風中猶帶微寒。
北戎王車駕早早離宮,徑直出了城門,向城外馳來。
甘以羅打起車簾,向外遙望。但見一排排巨樹紛退,樹隙間,可見遠處山色湖波,一派北國早春風光。
微風吹來,掀起她一縷柔發,起起伏伏,向後飄飛。髮梢輕輕的撫上端木讚麵頰,撥弄的他心尖尖一陣陣發癢。
“以羅!”喃聲低喚,端木讚身子向她移近,一臂環上她的纖腰,低聲問道,“以羅,你……是不是喜歡這裡?”
埋首在她頸間,輕嗅她誘人的體香,心,溫溫的,軟軟的,一寸一寸,沉溺其間。
此一刻,他的心裡,冇有執刀縱橫,冇有金戈鐵馬,盼的,竟然隻是一位嬌妻幾個幼子,共渡似水流年。
懷中女子不語,隻是那微抿的柔唇和變冷的眼神告訴他,她,與他仍然相隔萬裡。
心底,泛上濃濃的不甘,端木讚搖頭。“孤王,對你不夠好嗎?”不甘的低喃,低到,這句話,隻有他一個人聽到。
甘以羅賞景的心情,在他手臂環上她腰間時頓時無影無蹤。腦中,閃過被奴役的兵士,被囚押的將軍,被……送往旁處,不知所蹤的伍伯玉。
心底,漾出一份深深的自責,甘以羅暗著,“甘以羅啊甘以羅,你怎麼可以忘了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受苦,你怎能安心享受這片刻平靜,將敵國做故國?”
清亮有神的眸光,漸漸變的黯淡。她記得在千澤洲,送彆眾兵士時她的承諾,“隻要不死,甘以羅必不相棄!”
如今,他們是誰?是死?她都無法知曉,卻一次又一次,在端木讚虛假的溫存中失神。
一車二人,各懷心事,眼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心,再也無法愉悅。
“王上!”奇木縱馬馳到車側,俯身向車內稟道,“端木氏牧場到了,可是在這裡停車?”
“嗯!”端木讚回神,勉強振作精神,向前一指,說道,“到那片林子停罷,一頃兒熱了,也好有處歇息!”
“是!”奇木應命退去,大聲傳令。
端木讚聞奇木走遠,才向甘以羅道,“公主,這片林子,是端木氏所有,林子裡放養的馬匹,公主可以儘情騎乘!”
甘以羅點頭,抿唇不語。
馬車停穩,端木讚先躍出馬車,轉身伸手相扶,喚道,“以羅!”
甘以羅微微抬眸,避開他的手掌,自行躍下車來。
端木讚一隻手僵在半空,片刻才慢慢收回,抿唇壓下心底泛上的苦澀,訕訕的道,“公主身手果然利落!”
甘以羅不理,正轉身打量四周景色,便見飛煙、綠珠二人隨後飛奔而來。
奔跑下,飛煙的小臉透出一抹可愛的潮紅,興奮大嚷,說道,“公主!好大一片林子,我已聽到了林子裡的馬嘶聲!”
“嗯!”甘以羅低應,側耳,也似乎聽到林子裡馬兒的嘶鳴,不覺抬步向林中行去。
綠珠隨後跟上,低聲問道,“公主,不等等王上?”
甘以羅微微皺眉,淡道,“他若怕我們逃走,自個兒會跟來。”聲音如往常一樣平和,不刻意拔高,也並不壓低,滿滿落入身後眾人耳中。
端木讚無奈苦笑,也隻當冇有聽到,向奇木吩咐道,“傳兩名侍衛,保護公主的兩名侍女,你在此等候便好!”一邊說,一邊向前趕來,與甘以羅並行。
身後,奇木遙遙應命,隔了片刻,兩名侍衛隨後趕來。
一行六人,穿過林間雜草,向林子深處走去。頭上樹枝,已有嫩葉生出,密密遮擋,令灑落的陽光分成小小的碎片,落在林間地上。
密林中,傳來馬嘶陣陣,令甘以羅精神一振,不覺伸長脖子,一雙清亮的眸子,向林中搜尋。
“公主,馬,看啊,好多的馬兒!”隨在身後的飛煙一眼看到林中馬群,不由失聲驚呼。
呼聲驚動馬群,隻聞馬嘶聲起,馬蹄聲雜踏,群馬奔騰向林子深處奔去。
“飛煙!”綠珠側目向飛煙一橫,皺眉道,“公主和王上要騎馬,你卻將馬驚走,這可如何是好?”
飛煙吐舌,說道,“我一時興起,忘了……”聲音越來越低,小心的瞄一眼端木讚。
“無防!”端木讚搖頭,說道,“這林子裡放養的馬匹甚多,我們再尋便是!”握上甘以羅的纖手,說道,“我六人一道兒人多,容易將馬群驚跑,還是分路行罷。”
也不等甘以羅應,便轉身向兩名侍衛吩咐,“你們二人護著兩位姑娘,莫要傷著!”
又要和他獨處?
甘以羅心頭怦的一跳,唇角微動,想要反對,轉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抿唇默允。
見兩名侍衛躬身領命,端木讚攜著甘以羅,轉身向林子深處去。
飛煙聽說分路,忙道,“飛煙還是服侍公主罷,再不大聲兒說話便是!”
正要跟去,卻被一名侍衛橫身擋住,笑道,“公主有王上相護,斷斷不會出事,兩位姑娘難得出來,還是隨處玩玩的好!”
飛煙被他擋住,心中不悅,卻又無可奈何,隻得道,“公主和王上去尋方的的馬群,我們又何處去尋馬?”小嘴兒嘟起,老大不滿意。
綠珠聞她念唸叨叨,始終默默不語,一雙眸子卻望著遠去二人出神,似乎神思不屬。
端木讚牽著甘以羅的手慢慢向林子深處去,隻覺掌中小手溫軟滑膩,極為舒服,不覺心中微蕩,手指收緊,將那柔夷緊緊包在掌中。
甘以羅手掌被他握住,隻覺得身後飛煙、綠珠二人的眸光緊隨,頓時如芒刺在背。
此時隻覺他手指收緊,略顯粗糙的拇指還在自己手背上摩擦,忙將手抽回,淡淡問道,“這林中馬兒很是機警,不知要如何擒獲?”
端木讚正心神盪漾,卻覺手中一空,微微一怔,手指慢慢曲起,握指成拳,垂在身側。
心中隱隱生出一抹酸澀,微微一頓,才道,“隻要慢慢過去,就不至於驚擾馬群,公主身有武功,應該不難!”
說話間,果然聽到前方又有馬嘶之聲,端木讚輕噓,低聲道,“不要大聲說話,腳步放緩,慢慢靠近!”再次握上甘以羅手掌,攜著她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