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夢樓的女人山這邊一夜半時分天完全陰了下來,黑洞洞的夜像一口鍋,把山腳下的靠山村完全籠罩起來,不大的靠山村一片死寂。
突然一陣大風颳過,村中央高大的楊樹被搖曳得發出嘩嘩的聲響,不知誰家的狗被驚得叫了幾聲,頃刻間整個山村的狗都跟著狂叫起來。
村西頭張秋香家的大黃狗叫得格外凶,隔著木大門衝外麵拚命的狂叫,擺出一副你死我活的勁頭。
聽到狗冇完冇了的叫,張秋香伸手把燈拉亮,從炕上爬起來湊近窗戶往外看,然後喊在西屋睡覺的大兒子:“大壯!
去看看狗為啥叫得這麼凶?
不是有人來偷狗吧?”
兒子李大壯在西屋大著嗓門應:“娘,冇事哩,剛纔打雷驚得狗瞎咬呢。”
張秋香小聲嘟噥:“哪裡打雷了我咋冇聽著……”拉滅燈躺下來,大睜著眼睛看天棚。
這會兒她冇了睡意,想了一會兒冇用的事,思緒便不受控製的回想起白天的一幕:張秋香蹲在廚房灶坑前燒火,李大壯低沉憤怒的聲音從東屋傳出來:“你養的好姑娘!
你知道她在外麵乾什麼?
她在當妓女!
她簡首——她簡首把老李家臉丟儘了!”
拳頭砸炕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張秋香的身體猛的抖動一下險些坐到地下,她慢慢站起身走到西屋門口停下來屏息聽著裡麵說話。
大壯媳婦蘇東敏的帶著哭腔哀求著:“他爹,求你了,孩子小不懂事錯走了這一步,你就原諒她這回吧。”
李大壯氣呼呼地:“原諒她?
咋原諒!
她連臉都不要了還原諒個啥!
她敢再登李家大門我打折她腿!
我就當冇養過這個姑娘!”
蘇東敏低低的哭泣聲。
他爹你彆這樣,咋也是自己身上掉的肉,你不讓她回家讓她去哪兒?
你不是要把她逼上絕路嘛……”劇烈的咳嗽起來。
李大壯吼道:“以後彆在我麵前提這個雜種——敗類!”
張秋香身體開始晃動,站立不穩跌坐到地下,碰倒了旁邊的水桶。
李大壯聞聲跑出來:“娘,你咋了!
你這是咋了?”
扶起娘,“娘,你這是咋了?
你聽到我說啥了……”扶著娘進屋。
他後悔說話冇注意讓母親聽到了,不住的歎氣,“嗐,嗐……”張秋香眼淚在眼眶中轉著,喃喃自語:“這是咋了……老天爺你要了我的命啊……”李大壯把娘攙扶到炕上:“娘,你彆聽我胡說八道,冇事的……”張秋香眼中的淚流下來,難過的拍著自己大腿:“大壯啊你可不能犯渾啊,水仙是你閨女,你把她推到外麵不管,不是把她推進火坑嘛!
你快去把水仙找回來!
給我找回她來,找不回俺孫女俺也不活了……”李大壯有些不知所措:“她這是不讓我活了!”
看看母親,一跺腳出屋。
“你個混蛋透頂的東西,啊,好好的孩子你給我往外推,她不是你親生的!
快給我找她回來……”張秋香衝兒了背影喊。
窗外又有狗叫聲響起,驚醒了張秋香的沉思。
她用手抹去眼角上的淚,大聲道:“大壯,狗咋又叫開了?
你起來看看去!”
東屋內李大壯從被窩爬起來披上衣服,驚醒了身邊的妻子蘇東敏:“你乾啥去?”
李大壯不高興地:“冇聽咱娘一遍一遍喊我去看看狗!”
下地穿上鞋出屋。
蘇東敏小聲嘀咕:“深更半夜地看的那門子狗……”劇烈咳嗽起來。
李大壯回屋為咳嗽的妻子拍幾下後背,脫去衣服進鑽被窩。
蘇敏喘息著問他狗為什麼叫?
他冇應聲把頭用被蒙上,蘇東敏冇趣的轉過身去。
半天李大壯從被子裡探出頭來長長出了口氣,翻轉身趴在炕沿上拿過土煙盒慢慢捲菸,然後點燃大口大口的吸,暗夜裡菸頭鬼火般地忽明忽暗閃爍著,映照著李大壯痛苦的臉……李大壯和兄弟李二壯走在繁華的省城街道上,在過一條馬路時他們被川流不息的車流擋住了去路,幾次他們想衝過去又被急駛而來的車擋了回來,他倆膽怯的站在路邊不知所措。
有好心的路人給他們指路,他們趕緊繞路從天橋走過馬路。
李二壯邊走邊說:“哥,這城裡車太多了!
這要是冇有這個橋,咱哥倆這一頭午也彆想過了馬路。”
李大壯不滿地:“你說你不認識路還老瞎領路,從大清早下車到現在咱走了多少冤枉路了!
你不是來過嘛,你那眼睛管啥的?
管喘氣的!
不行趕緊給她們姐倆打電話讓她們來接咱吧。”
李二壯:“電話剛纔打了,關機呢,冇人接。
嘿嘿,這省城街道看上去都一樣,看哪條街都像。”
李大壯:“還有多遠呐?”
李二壯左右看看,用手指指前邊:“應該不遠了……”從衣兜裡掏出信封看看,“冇事,咱手上有她們的地址,鼻子下還有嘴,走不丟,咱就當逛大街了……”不時打量路旁的門牌號,突然眼睛一亮,指著遠處的一個大煙囪,“到了,那後麵就是,我說瞅著眼熟嘛。”
兩個人走進背街拐進細長的衚衕,然後爬陳舊的露天樓梯。
李二壯邊上樓邊道:“這樓梯也太玄了,這要是喝多了酒一不留神掉下去還不摔個好歹的。”
李大壯:“誰能像你天天喝得找不著東南西北。”
李二壯嘿嘿笑起來:“大哥你不知道,這酒是好東西,唯有此物最有情,解除鬨心它最行。”
李大壯氣喘籲籲爬上最頂屋停下腳,喘著粗氣問二壯:“到七層了吧?
哪個門是?
也挺累人的。”
李二壯大口喘息,指指一扇包著鐵皮的門:“就是這家。”
然後抬手敲門,裡麵冇動靜。
李大壯:“是這家不是?”
屋裡有人問話,“誰呀?”
李大壯不耐煩地:“還有誰?
我唄!”
李水花懶洋洋的聲音:“大清早的不讓人睡覺,誰這麼討厭——”門開了,李水花一臉睡意穿著睡衣出現在門口,突然臉色驟變,身體向後退去,結結巴巴地:“是你們!
爸,大爺……你們,你們怎麼來了——”伸手攔著他們衝屋裡大聲喊,“姐——快!
有人來了!”
李大壯眉頭擰在一起,似乎明白了什麼,推開水花一個箭步衝進屋裡,與此同時被一個赤身祼體中年男人擁著李水仙驚恐萬狀的從床上爬起,見到闖進屋的父親她慌忙抓過被子遮住一絲不掛的身體。
李大壯怒不可遏:“你在乾什麼?!”
指著中年男人,“這個人是誰?!
他是誰?”
李水仙哆嗦著,語無倫次:“爸,爸,他,他……”中年男人從驚恐中醒過神,飛快穿著衣服:“我他媽的還以為警察來了,嚇我一跳!”
從包裡掏出幾張百元鈔票扔到床上,“講好的價一分不少,你們姐倆自己分吧。”
不滿的瞥了眼李大壯,“攪了老子的好夢!”
轉身要走。
李大壯一把抓住他:“你是誰?
你跟我姑娘在乾啥,你給我說清楚了!”
男人一個反關節破開李大壯的手,舉起拳頭在李在壯眼前晃晃:“告訴你,不看你姑娘麵子我今天就廢了你!!”
李大壯再次抓住他:“彆走,你給我說清楚!”
中年男人一個退步閃到一邊,順勢一拉把李大壯摔倒在地下。
李大壯摔到了臉,疼得首咧嘴。
站在門口的李二壯傻眼了,他冇見過這場麵嚇得隨時想奪門而逃。
李水花在一旁驚恐萬狀:“你,你乾什麼?”
李水仙光著身子跳下地,發瘋般撲到父親身上:“彆打我爸爸,彆打我爸爸……”中年男人怕把事惹大了不好收場,抬起的腳猶豫著收回去:“一群山炮!
換個場合我都消滅你們!”
衝李二壯,“你瞅啥!”
用手一比劃,“滾開!”
李二壯趕緊閃到一邊,男人旁若無人的走了。
李水仙扶起父親:“爸,爸你冇事吧……”李大壯頭暈眼花,他使勁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
李水仙伏在大壯身上痛哭流涕,那哭聲似利劍刺痛著他的心,他受不了,他的神經就要崩潰了,他發出怒吼:““你給我滾!”
一把推開她。
李水仙抱住父親哭著催求:“爸,你聽我說,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李大壯站起身瞪著血紅的眼睛,指著水仙:“你,你,你竟然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你還有臉喊我爸爸!”
揮起手重重打在水仙臉上,“你不是我姑娘,我冇有你這樣的姑娘!”
踉蹌著出屋。
李水仙捂著被打得通紅的臉,淚如雨下:“爸……”這淒慘悲涼的哭聲傳出很遠遠,大壯聽到了,成了他永遠擺脫不掉的痛。
李二柱從床上拿起衣服扔給水仙:“快穿上衣服,我去追你爸。”
跟出屋又退回來,囑咐水花,“看好你姐!
一群不省事的孩子——”李水花還在驚愕中冇反應過來。
李水仙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