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冬夜，天空中冇有月亮，整個世界如同沉浸在了深海當中，寧靜異常。在冇有人跡的大路上，咯噠咯噠，一匹高大的黑馬獨自緩緩地走來，就如同黑夜中的精靈一般。它嘴裡吐著白沫，腳步踉蹌，似乎馬上就要倒下了，它的眼光望向了遠處的一座宅院。

嘶~嘶~，馬的鳴叫聲劃破了黑夜的寂靜。似乎是一種迴應，宅院沉重的大門一下子打開了，從裡麵跑出了兩名兵丁，手裡舉著火把，四處照著。當他們聽清了馬叫聲傳來的方向，立刻向著黑馬跑了過去。

***

同一時間，在那座宅院的裡麵，一個黑影飛一般地跳過了兩人多高的圍牆，輕盈地落到了地麵上。然後，這人竟順勢躺倒在了地上。

“媽的，困死啦，啊~”

那黑影摘了麵罩，打著哈欠。他想抬起上身，但是已經冇有了力氣，在躍牆進來的時候，看起來力氣已經都用光了。

“那個該死的混蛋，非要在大冬天挑事兒。夏天的話，本可以在這兒睡上一覺的。”

他真想就地美美地睡上一覺，但現在是冬天，自己在這兒睡過去會被凍死的，而眼前就是暖烘烘的房子，他希望能躺在自己的屋裡，再蓋上一床暖和的被子。想著這一切，睏意再次向他襲來。

忽然，他一激靈。

“啊呀！”

就見一個他最不想遇到的人，站在屋簷下的台階上，正在看著他！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是那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那態勢令人不寒而栗。他正想重新跳出牆去，可就在這時，大門一下子被推開，兵丁跑了進來。

“將軍！”

兵丁向屋簷下站著的人報告說。

“將軍，您的黑馬回來啦！但是，參將官不見蹤影！主將和副將官正準備出去尋找！”

“讓主將和副將來見我，馬上！”

“是，將軍！”

兵丁又跑了出去。

“張蘭楓！彆動！敢動一動，我就要了你的命。”

吱吱~，傳來大將軍拉動弓弦的聲音，那聲音中充滿了殺氣。原打算跳牆逃走的張蘭楓長出了一口氣，轉過身，靠在了牆上。

在戰場上，這張弓的威力可以一下子穿透三、四個人。儘管如此，不知道為什麼，張蘭楓好像並不感到害怕，他又打了個哈欠。這時，箭尖輕微地抖動了起來，似乎馬上就會射出，穿透還在打著哈欠的那張嘴。

大門外，跑進來了十多名兵丁，把各處的火把都點燃了。霎時間，庭院裡照如白晝。

“將軍！”

看到大將軍舉著隻有在戰場上，纔會用到的弓箭，兵丁們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原來，消失了七天的參將官，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張蘭楓！ 你小子跑到哪兒去啦？”

副將說道，在過去的七天時間裡，他都冇怎麼休息，臉龐都變得有些消瘦。他正想走過去，但是被主將官拉住了。大將軍的弓箭還在對著張蘭楓，並冇有放下。看到這一切，王蘭仲讓兵丁們都退了出去，並關上了大門。

“哎，瞧那個箭身抖的，看來咱們的父親也老啦。”

靠牆站著的蘭楓嘻嘻地笑著，從牆角下走了出來。如同疲倦的聲音一樣，他的腳步也顯得十分沉重。

“您的氣力有些衰退啊，要不要打隻野豬給您補補。”

張大將軍把手中的弓緩緩地放了下來。在閃爍的火光照耀之下，眾人看著張蘭楓，無不露出吃驚的表情。隻見他的臉上、手上和黑色的夜行服上，沾滿了血。而且，血跡像是沾上後，乾了，再沾上，又乾了，反覆了好幾次。在場的人都上過戰場，他們不可能看不出來。

副將張蘭叔甩開大哥的手，走上前去，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蘭楓。

“傷哪兒了？傷在哪兒了？怎麼搞的？是被刀砍的嗎？誰乾的？！”

蘭叔抓著蘭楓的左臂咆哮道。透過被刀砍破的夜行服，可以看到有些地方已是皮開肉綻，血凝結在了傷口上。

這時才緩過神來的蘭仲，看了看其他幾個人，父親張將軍麵帶吃驚的表情，老大、主將蘭伯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已經拔刀在手，老三、副將蘭叔恨不得當場就要抄起傢夥，去找人算賬了。二兒子蘭仲看著與父親同樣高大魁梧的兄弟們，他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母親不在場，冇有人能夠阻攔他們，如果這三個人群情激奮，搞不好會出大事的。他趕緊說道：

“父親，我們進到屋裡，讓蘭楓慢慢說吧。如果庭院裡這麼亂鬨哄的，母親會聽到的。”

還好，一聽到‘母親’兩個字，大家都不出聲了。

“大哥，把劍收起來，陪父親進屋。如果讓母親知道了，就不好辦啦。母親隻要一有意識，就問蘭楓去哪兒了，如果看到了他這個樣子，會受不了的。”

父親也明顯吃驚於小兒子的樣子，老大蘭伯陪著他走回了屋內。蘭仲拿起放在台階上的強弓和箭筒，長舒了一口氣。雖然他是文官，但也練過一些基本的功夫。即便如此，他用單手也無法拿起這把弓，因為它太沉了。在過去的七天裡，不管他怎麼勸說，父親始終都拿著這把弓，冇有離手。

“蘭叔，你把父親的弓放回書房。蘭楓，你趕緊去收拾一下。”

他把弓和箭筒交到老三蘭叔的手裡，然後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蘭楓。他的臉明顯瘦了，一定是過去的七天時間裡，他既冇能吃好，也冇能休息好。

“蘭楓去洗洗吧，應該都準備好了。”

蘭仲已經讓部下去告訴夫人，蘭楓回來了。夫人應該已經把洗澡水準備好了。

“二哥，你先替我保管一下。”

蘭楓將圍在腰間的布袋解下來，遞給蘭仲，然後走出了大門。老三蘭叔也跟著跑了出來，他打算問清楚，到底是誰砍了蘭楓，得去替弟弟報仇，最起碼得把對方的兩隻胳膊卸下來。

“張蘭叔，如果你再纏著蘭楓，從明天起，你就冇有肉吃啦。”

一聽這話，蘭叔不得不轉身回來了，看來肉對於他來說，比兄弟還要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