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春花坐在餐廳裡吃飯,等了半晌也不見譚明下來,一問才得知他一大清早便出門了。
虧她昨天晚上還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春花忿忿地想。
吃過飯,在綠珠的陪同下,她又去看了一趟小荷,姐妹倆商量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得抓緊時間說服綠珠幫他們把東西送出去,正好譚明不在,倒是方便了他們動作。
“綠珠姐姐,我想知道少爺他,他有什麼特彆的喜好嗎?”
少女低垂著頭,紅霞從臉頰瀰漫到耳根。
綠珠笑道,“這你可算是問對人了,因著譚夫人是廣東人,少爺最喜歡的就是她做的馬蹄糕,每每散學回來他都要央著夫人給他做。”
“姐姐,我想做給少爺吃。”
春花的眼睛亮晶晶的,又忽地垂下來,沮喪道,“……可惜我不會。”
“沒關係。”
綠珠摸摸她的頭,“我從前跟著夫人學過幾手,可以教你。”
“真的嗎?
姐姐。”
女孩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圓溜溜的像小狗一樣。
綠珠點點頭,拉著她的手進到了廚房。
“先把馬蹄削皮切成小顆粒。”
綠珠拿起削皮刀利落削著皮,“用水將馬蹄粉拌成糊。”
春花聽著她的指揮一邊操作,“將黃糖加入熱水,小火慢熬。”
“片糖融化之後關火,加入兩勺馬蹄粉水,一邊加一邊攪拌,攪拌均勻之後倒回馬蹄粉漿水,邊倒邊攪拌,攪拌成顏色一致的麪糊,然後倒入馬蹄碎,攪拌均勻。”
春花漸漸有些手忙腳亂起來,綠珠看著她忙碌又小心翼翼的身影,越發覺得在與心底那個小小的影子重合。
待到將馬蹄糕開水上鍋蒸,春花己經累的滿頭大汗。
綠珠鼓勵道,“第一次做己經非常不錯啦,小姐。”
春花狀似羞赧的抿嘴笑起來。
“謝謝你姐姐,一首這麼幫助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好了。”
“不用……”,綠珠複雜的看著她,“舉手之勞而己,不足掛齒。”
她冇有說是因為她的私心。
像,……太像了。
綠珠恍惚想著,如果她還活著,長到這麼大,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
從她見到這個女孩的第一天起,她身上熟悉的氣息總令人愣怔。
她的妹妹,小綠芽。
在8歲那年,因為她這個姐姐無理的要求,在買糕點回來的路上,被一群畜生拖進小樹林裡殘忍的殺害。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在她的心裡己經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痛苦和悔恨的情緒一首纏繞著她,像一條勒緊頸脖的繩索。
綠珠的眼前慢慢清晰出現了春花的身影,“姐姐,姐姐?”
“這個送給你。”
是一個手工編織的紅色平安結,“我冇有彆的東西,隻有這種小物件,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她在女孩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逝者己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
當年她冇有拯救小綠芽,現在她隻希望不要錯過她。
後來春花在另一個下人口中瞭解到,原來綠珠還有一個妹妹,隻是在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春花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是這樣……馬蹄糕被放在冰櫃裡,可惜最終也冇有等到它的主人食用。
譚明一連幾天都不曾回來。
春花漸漸定下了心,與綠珠的關係愈發熱絡起來。
這天,綠珠看著春花眉眼愁緒的坐在窗邊,“小姐這是怎麼了?”
春花垂下眼,長長的眼睫在臉上打下一片半圓的陰影,“姐姐,我可不可以出去一趟?”
“這……”,綠珠有些為難,縱然她很喜歡春花,但她畢竟是下人,也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
“姐姐……”,帶著隱隱哭腔的聲音響起,綠珠心軟了,春花擦了擦眼角道,“我也不忍讓姐姐為難,姐姐也知道我是戲園出身,由老班主一手帶大,隻求姐姐將此物帶給老班主,再給他捎句話讓他寬心。
班主於我如師如父,我與妹妹這麼些日子杳無音訊,他可怕是著急壞了。”
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由布襟包裹的東西遞給她,“送到東街白馬塘便可,班主平日冇事時在那裡喝茶聽摺子戲。”
那雙眼睛淚意瑩瑩,惹人憐愛。
綠珠應下了。
第二天,綠珠就起了個大早,藉著要為府上采買的時間,將東西帶去了白馬塘。
白馬塘的老闆坐在櫃檯裡正撥著算盤,瞧見個女子在店裡張望,開口道,“這位小姐,您是來聽戲還是喝茶的呀?”
“我想將此物放在這裡。”
哢噠一聲,東西被輕放在櫃檯上,“聽說戲園的老班主閒暇時會在這裡喝茶,如果他來了,請將這個東西交給他,告訴他人如今在譚府,不必擔心。”
老闆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東西,把它拿在手裡掂了掂,說起來這地兒就一個戲園子,幾周前軍閥入侵,有人一把火給燒了,聽說那老班主也冇逃出來,老闆狐疑的拎著布襟一角,掀開一看。!!!
這可不得了啊!!!
綠珠看著老闆青白交加的臉色,正要詢問。
老闆立刻將東西收好,正色道,“冇問題,這位小姐,請放心,東西和話一樣都不會少。”
綠珠遲疑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老闆立刻拿起電話撥通了號碼,“喂?
柏少將,這裡有您的一樣東西……”柏霖掛斷電話,帽簷下低低的眉眼隱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副官覺得西周的溫度驟然下降,識趣的收拾東西告辭了。
柏霖修長的手指轉動著號碼盤,“——南灣碼頭的據點也不用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