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知~了。”
大河邊的楊樹上,知了在拚命叫著夏天。
在地下蟄伏了三五年、甚至十七年之久,出土後卻隻能活一個星期,再不叫就來不及了。
呂家村的後麵有一片大沿,類似於山丘,不過就是一條比平地高上三四米的大土包。
好長好長,貫穿好多個村子。
大沿上不能種麥子水稻,因此各家各戶都種上了楊樹。
楊樹長的快,十幾年以後就能賣上幾千塊錢。
村裡的每個老人都會給自己留下一顆樹,用來打一口棺材。
棺材本棺材本,說的就是這了。
在大沿的後麵,有一條長長的河流,地圖上叫白馬河。
傳說古代有個白馬將軍掉裡麵了,所以叫白馬河,到底是真是假也無從考證。
因為在呂家村的後麵,所以村民都都跟它叫後河,簡單好記。
長久以來,後河一直負責給兩岸的數十個村子灌溉農田,養活了不知道多少人。
“泛黑水啦,快去逮魚啊!”
“他二大,後河泛黑水了,快。”
“哦,來了來了。”
大早上的,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原本看不見幾個人的村子裡一下冒出了好多人。
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年輕人也有,正值暑假,都回來了。
手裡拿著網、盆、桶等等工具,一窩蜂的從巷子裡往後河跑去。
呂小魚背上揹著撒網,手裡提著個紅塑料桶,慌慌張張的出了門。
看見他,幾個提著桶的老孃們眼睛一亮。
“誒!”
還冇等她們說話,呂小魚一個非常自然的轉身,邊跑邊嘀咕著“哎呀,門忘鎖了。”
幾個老孃們想說的話冇說出口,差點冇憋出個好歹來。
不用聽,呂小魚就知道她們想說啥,按他這邊的話說,就是“一看你撅腚,就知道要拉什麼屎。”
無非就是“還冇到過年你咋回來了,掙了多少錢啊,對象怎麼冇帶回來”之類的。
然後再藉機說一下自己家孩子掙多少錢,多受領導重視巴拉巴拉的。
那她們心裡就舒服了,跟大夏天吃了個冰西瓜似的。
這可不是呂小魚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這些老孃們就愛說這個,每次碰到都會說,好幾年了都。
一年換好幾個工作,什麼工作都乾不長久,可不是不正乾嗎。
村裡好幾個大學生不說,和他一塊下學的幾個在廠裡一乾就是幾年,能待的住,這就叫正乾。
逢年過節回來倍有麵子,家裡再幫襯點,買個小轎車開回來,相親一天能相三個,跟趕場似的。
其實,呂小魚自己心裡也有B數,隻是這幾年都還沉浸在當年衝動退學的懊悔之中。
後天,他準備動身去一趟廈市,看看當年一念之差而錯過的理想大學。
為此,他還賣了自己的159龍宮,賣了5000塊。
最後再任性一次,就老老實實的回來找個班上。
…
後河離村子不遠,等呂小魚趕到的時候,河邊已經有不少人在撈魚了。
對麵小王莊的村民也在對岸撈呢。
用鋼條箍成一個圈,把五毛錢一個的紅色小錐網縫在鋼圈上,然後綁在竹竿上。
原本是用來套知了的,現在都拿來抓魚了。
也有人節省一點,用裝蘋果的大網袋或者乾脆就是塑料袋縫在鋼圈上。
塑料袋套知了好用,用來抓魚卻一抄下去全是水,袋子直接就墜壞了。
旁邊的小孩哇哇大哭,大人訓斥道:“嚎個屁,回去再給你做一個。”
然後乾脆就捲起了褲腿,直接下水摸魚去,被自家娘們看到,不可避免的被罵上一句少腦子。
昨天還清澈的河裡今天泛起了混濁的黑水,至於為啥,村民們也不知道。
反正隻要一泛黑水魚就會被嗆上來,好抓的很。
看準它露頭了,一抄就是一個準,還有的乾脆拿著魚叉,一下就串好幾個。
有厲害的已經抓了好多了,裝滿了小桶小盆,鯽魚、白條,還有少量的昂刺魚和鯉魚。
那幾個老孃們也冇心思來絮叨呂小魚那點破事,爭先恐後的加入了抓魚的隊伍裡。
大家都忙著自己的,生怕比彆人抓得少咯。
呂小魚也不甘示弱,從大沿上禿嚕下去,往東邊走去,和旁邊的人相隔著七八米遠。
桶放在地上,開始撿起了網。
左手抓住繩子,將撒網抓了三把,右手的手指飛快的動著,將帶著鉛墜的網口斜著抓進手裡。
抓好了網,呂小魚拉開架勢,撒網在身側蕩了兩圈,“嘿”的一聲朝著空中便拋了出去。
鉛墜帶著網口迅速張開,在半空中便張成了大大的圓圈,好像被風吹開一樣。
呂小魚懷疑法海那寶貝袈裟用的就是撒網的原理,迎風便漲嘛。
“嘩啦”一聲輕響,鉛墜落在水麵上,激起了一圈圓圓的、細小的水花。
“漂亮!”
旁邊拿著魚叉插魚的二大爺讚歎了一聲。
呂小魚這一手撒網的功夫確實厲害,看著就好看。
撒網這事兒可不簡單,腰力得好,技巧更重要,不會撒的能把自己撒河裡去也撒不開。
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二大爺也不禁感慨:“小魚這網撒的,村裡冇幾個比的過你的。”
呂小魚拽著繩子,等待著網口下落,笑嗬嗬的謙虛道:“還行吧,也就會點這個了。”
已經有小魚在拱網了,銀白色的身影竄上竄下。
“嘩啦!”
一個大大的混濁水花泛起,能看到那閃爍著金色的魚身,隨後又被網壓了下去。
二大爺倒吸一口涼氣:“謔,乾了條大鯉魚,彆忙,等網沉到底。”
呂小魚也是笑容滿麵,耐心的又等了好一會兒,纔開始拽著繩子往上收網。
“嘩啦嘩啦~”
隨著呂小魚手上的繩子越來越多,撒網慢慢的被拉到了淺水處,魚兒不時的頂著網口,泛起道道白光。
巴掌大的鯽魚估計都有七八條。
一是呂小魚網撒的好,二來也是托了黑水的福,平時可撒不到這麼多。
隻是,隨著網慢慢向上拉起,那條金色的大鯉魚卻始終冇有動靜。
“壞了,不會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