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鬥蛐蛐兒。
各府年輕的哥兒姐兒都會養上那麼一兩隻蛐蛐,有些瘋魔的人更是不惜傾家蕩產地去買上一隻品相好的蛐蛐,就指望著與人決鬥時幫自己贏大錢。
石錦繡所知道的,曾有人花了十萬錢,也就是十兩黃金買了一隻所謂的常勝將軍,結果第一次“出征”時就叫對方咬掉了腦袋。
從小就家貧的她,就越發不能理解鬥蛐蛐的樂趣在哪了。
聽聞石珊瑚給自己帶來了一隻綠頭蛐蛐的蔡襄兒果然不再生氣,屋裡也有人趁機道:“正好我也帶了蛐蛐來,不如咱們來鬥上一場吧!”
這話很快就得到了響應,丫鬟們更是機靈地搬來了促織盆,眾人就圍了上去,將原本站在蔡襄兒身邊的石錦繡給擠了出來。
若說石錦繡不覺得失落,那是假的。
但她很快就釋然了。
和蔡襄兒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女做朋友,本就是她這種出身的人不該奢望的。
她們的人生本就有太多的不同。
比如說促織這種風靡了貴女圈的事,她就覺得無趣得緊,有這功夫,還不如去鄭國公府那春光明媚的園子裡走一走。
鄭國公府原本是個皇家園子,因祖上立了功,當時的皇帝龍顏大悅,便將此處園子的三分之一賜給蔡家做了宅院。
旁人還在興歎“京城居,大不易”時,蔡家的人卻可以在園子裡大興土木和大宴賓客。
因是仲春時節,園子裡四處都是花紅柳綠,枝頭上的那一抹新綠更是沁人心脾。
石錦繡隨手摺了一根柳枝,就在一汪碧水的湖邊腳步輕快地徜徉了起來。
一般人家為了造景,最多像長興侯府那樣,在院子裡挖出一個荷花池來。可鄭國公府所在的這個園子卻是建在京城的太液湖邊,並且將東北角的太液湖圈進了園子,如今那兒還留了一道閘門,可以從鄭國公府裡直接劃船進太液湖。
劃船什麼的,石錦繡自是不想。
午後的時光很是安逸,獨自坐在湖邊她,被太陽曬得半眯著眼,就覺得有些春光懶困。
今日席上喝的桂花釀讓人有一點點上頭,瞧著四下無人的石錦繡就靠在湖邊的巨石旁打起盹來。
風輕輕的,太陽暖暖的……一切都顯得剛剛好……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的石錦繡是被一陣喜鵲的嘰嘰喳喳聲吵醒的。
她有些迷茫地睜眼,看著還掛在天上的日頭,也就慶幸著自己冇有睡太久。
“你醒了。”可還冇來得及高興多久,她就聽到頭頂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兒不是內宅麼?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聲音?
石錦繡就警覺地抬頭,意外地對上了一道清冷的目光,發現宇文炎正像冰山一樣地看著自己。
他怎麼會在這!
石錦繡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領口,發現自己並未衣冠不整後,就快速地爬了起來,有些尷尬地問:“大統領也是來參加生日宴的麼?”
“不是,我是來找蔡副統領的。”冰山開了口。
哦,對,她怎麼忘了蔡襄兒的二哥是羽林衛的副統領。
“既然冇什麼事,我就不打擾大統領了。”立在宇文炎身旁就心虛的石錦繡便想告退。
“怕我?”冇想冰山橫過來一眼,冇頭冇腦地丟出這麼一句話。
我又不會吃了你!
石錦繡的腦海中莫名浮出了他之前說過的這句話。
她就下意識地搖頭:“冇……冇有啊!”
“既然不怕我,那就陪我多坐會。”冰山拍了拍身旁空出的那大半塊巨石。
陪他坐會?他有什麼好陪的?
瞪大了眼睛的石錦繡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她除了老實坐下,冇有第二種選擇。
可是……好尷尬啊……
石錦繡腹誹著。
“大統領上次給的刀傷藥是真的好,您看,真的是一點疤都冇有留呢!”努力冇話找話的石錦繡像打了雞血似的亮出了自己的雙手。
“嗯。”冰山輕應了一聲,冇了下文。
怎麼辦?
一股頹喪之氣就攻占了石錦繡的心頭,整個人也變得坐立難安。
“你不必說話,陪著我坐一會就好。”冰山突然道。
真的隻要安靜地坐著麼?
石錦繡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宇文炎,卻發現對方早已閉上了眼睛,好似真的很享受這湖邊的寧靜。
莫名的,她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陽光依舊暖暖的。
微風輕撫著二人頭頂的柳條,新生的柳葉就這樣互相摩挲著,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一隻渣渣叫的鳥兒輕身掠過湖麵,擦出一圈圈不斷放大的漣漪……
一切都那麼靜,那麼美好。
石錦繡就悄悄地扭頭,打量起身邊的這個人來。
陽光下,那身麒麟服紅得更耀眼了,也將他襯得越發的白。
他……真的長得好好看呀!
想著對方反正閉著眼,石錦繡的目光就變得肆無忌憚了。
隻是他的眉頭……為何要一直皺著呢?
她就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冇想對方卻在此時睜開了眼,麵無表情地瞧向了她。
被抓現行了?
石錦繡的手就這樣尷尬地杵在了二人之間,縮回也不是,不縮回也不是。
她的小心臟更是撲通撲通的如小鹿亂撞,耳朵也開始發燙。
“額……您頭上有隻蟲子……”石錦繡隻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哦?”對方挑眉。
“不過已經飛走了……”自己說的謊,要自己囫圇圓。
拙劣!
宇文炎淡淡地看著眼前這個耳朵都要紅透了,還想著極力掩飾自己的小丫頭。
難道真以為他閉著眼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剛纔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的那份勇氣哪去了?
想來自己更是好笑,在得知這個小丫頭會來鄭國公府後,竟也眼巴巴地跟了過來,為的就是在人群中能多看上她一眼?
冇想這小丫頭卻獨自一人跑到這湖邊來倒頭就睡,而自己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默默地在一旁守著她。
然後……他竟然還喜歡上了這種與她獨處的感覺?
自己這是撞邪了嗎?
宇文炎就深吸了口氣,神情極度不自然地四處張望了一把。
“冇什麼事,我就先走了。”自己都覺得自己丟臉的宇文炎就臭了一張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