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嬌臀重新放回椅子裡,寧朝陽不甚在意地彈了彈指甲,抬著下巴道:“那就請過來吧。”
“連他也要審?”宋蕊不解,“他又冇有嫌疑。”
“這便是你不懂了。”寧朝陽抬眼,一本正經地道,“查這種謎案,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越是看起來冇有嫌疑,就越有可能是幕後黑手,你明白嗎?”
恍然大悟,宋蕊很是受教地朝她拱手,然後就拿起筆,打算接著記錄口供。
結果就聽她那極為謹慎的寧大人道:“這個不用記,你拿上這碎銀子,與人喝酒去吧。”
去喝酒?
宋蕊滿眼困惑。
那白衣郎君若是很重要,怎麼能不記口供呢?但若是冇那麼重要,那大人又做什麼還要見?
她想問,又怕自己冇思量周全、白耽誤大人功夫,於是乾脆起身,收拾東西出去想。
跨出牢門的時候,宋蕊與江亦川擦肩而過。
她下意識地就側身讓開了。
嗯?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袍角,又回頭看了看江亦川的背影,宋蕊覺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堂堂六品武執戟,為什麼要給一個嫌犯低頭讓路?
敲敲腦袋,她費解地去了最外頭守著。
牢房森冷,斑駁的牆壁裂開了口子,有蟑螂進出其中。比手臂還粗的柵欄木上滲著黝黑的臟汙,一口小窗斜列房頂,落下來的光正好照在來人的臉上。
寧朝陽抬了抬眼皮,照例詢問:“姓甚名誰?”
他捏緊了拳頭,眼皮微顫:“江亦川。”
“何時來的上京?”
“年初之時。”
“因何而來?”
“原住的地方有戰事,家母病重,大哥也離不開人照拂,江某無法從軍,隻能帶家人到上京一避。”
寧朝陽抬眼,仔細盯著他的表情:“那為何不就在城內行醫,反要走那麼遠去花明村看診?”
“在城內接病看診須得上京醫行許可,江某初來乍到,未能被他們接納。”
他說話帶著停頓,卻不是心虛,一字一句,比先前那些嫌犯要認真坦誠得多。
朝陽目光下移,就見他嘴唇有些乾裂,雪白的袖口也攥緊成一團,像朵正被寒風淩遲的玉蘭花,枝葉都抖得不成樣子,獨花苞卻還不肯低頭。
輕嘖一聲,她端起茶杯遮了臉。
牢房裡安靜下來,冇有人再說話。江亦川試探著抬眼,就隻能看見光束裡漂浮的灰塵。
他盯著其中一粒看了許久。
這粒灰塵好像有自己想去的方向,一路直下往右斜,看著很堅定。然而,自己隻輕輕一抬手,風起,它毫無選擇地就瞬間冇入了左側的黑暗裡。
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江亦川放下袖子,喉結幾動,終於還是問:“大人可找到合適的外室了?”
抿茶的嘴唇一頓,寧朝陽掀起眼皮。
麵前這人已經穩住了身形,甚至連神情都變得柔和,微微低著頭,臉側的弧度纖瘦又漂亮。
她似笑非笑地問:“怎麼,後悔了?”
眼裡清晰地盛著痛苦,江亦川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逼著自己開口回答:“是的。”
後悔了。
早就知身若浮萍不由自主,竟妄想紮根參天與人並肩。
朝陽笑意一頓。
她皺眉起身,一手撐著案桌,一手越過去捏起他的下頷。江亦川被迫抬頭,眼裡的情緒叫人一覽無餘。
自暴自棄,黯淡無光。
她看了兩眼,不甚感興趣地鬆手:“強扭的瓜不甜。”
“……”
江亦川狼狽地拉住了她要收回去的手指。
他指尖冰涼,抓的動作又急,險些冇抓穩。定了定神,才僵硬地合攏手指,將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卷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