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八,良辰吉日,宜出行,宜嫁娶,諸事皆宜!這是趙政霖精心挑選的大喜之日。
吉時尚早,趙政霖佇立在煥然一新的婚房中,他的心情有些複雜。青鬆苑其實已經不是頭一回成新房,但還是頭一回佈置得如此隆重,如此儘善儘美。
“主子!”
來人是錦風,他的親信。
趙政霖聽了錦風的稟報才知道前院筵席居然出了些亂子。生事者還是地位不低,名聲卻差到極點的忠王世子,也是他的親侄兒之一。
事實上他的這個侄兒比他都要大兩歲,向來愛惹是生非,不用想都知道是他在搞事兒。喜筵上的賓客中,他的地位頗高,根本人無人能鎮得住他。
正因如此,錦風纔不得不到後院來找他。
聞訊後,趙政霖隻得三步並作兩步,匆匆離開了讓心緒莫名複雜的青鬆苑。
誠如錦風所說,整個筵席區都鬨得不可開交,亂鬨哄的,似乎在爭論什麼。
透過琉璃屏風,他看到那個長得尖嘴猴腮的安遠侯正麵紅耳赤地訓斥一位錦衣男子。圍觀者眾多,人言嘖嘖,一片喧囂。因為太過嘈雜,他聽不太分明。
此時他的好侄兒趙世忠正惟恐天下不亂似地坐在一旁嗑著瓜子看好戲。一臉興味盎然,他身邊圍滿了與他臭味相投的好事者,整個喜筵都被弄得有些烏煙瘴氣。
趙政霖冷哼一聲。
一臉誠惶誠恐的劉管家這才驚覺自家主子就在身邊,得了他示意,劉管家趕緊高呼一聲,“誠王殿下到---”
隨著趙政霖本尊出現在席間,喧嘩聲纔算是被壓了下來。
“恭喜誠王殿下大婚!賀喜殿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祝殿下與王妃恩愛共纏綿,福祿壽相隨!”
“恭祝殿下與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
吉祥話源源不斷地送上,整個喜筵頓時充斥著洋洋喜氣。
一片和樂融融中,趙政霖高高地舉起酒杯,揚聲說道:“多謝諸位光臨本王的婚宴,本王不勝榮幸,自飲三杯,請諸位隨意!”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就連飲三大杯!而後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杯底,朗聲說道:“各位慢用!”
誰不知道如今誠王手握重兵,正得勢,於是乎一片溢美之辭便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誠王殿下果然豪氣乾雲,英雄氣概令人折服!”
“真不愧為玉麵飛龍驃騎大將軍,名不虛傳!”
“殿下年輕有為,非但功成名就還佳人在懷,令我等豔羨不已!”
……
趙政霖並不在乎那些說辭,不過,喜筵終於恢複了原樣,見大家繼續把酒言歡,他便功成身退了。
就在趙政霖在退出宴筵廳的刹那,隱隱聽到有人在說,“看來那方明軒果然在深山老林中白撿了個大美人,嘖嘖,還真是豔福不淺!”
他的心驟然一驚,似被什麼觸動,淩厲的雙目危險地微眯,隨即又恢複了波瀾不驚,麵不改色地離場。
誠王前腳剛離開喜筵,後腳方明軒身邊很快就重新聚起了一小撮人。
“方公子,你跟我們說說那兔妖唄。”
“就是就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
“不如,我用千裡馬跟你換兔妖如何?”
“誰都彆跟我搶,我出三萬金!”
“給點麵子啊,不就是個妖女,至於嗎?”
那些個自命風流的紈絝子弟,千方百計地想從他口中套出些“妖女”的訊息來。且不說能不能得到,就算是以作日後的談資也不錯。無奈方明軒卻始終板著一張臉,並冇有說什麼的打算。最後那些試圖套話的公子哥兒也隻得悻悻地散開去。
方明軒這才得了清靜,他一杯接一杯的飲著杯中酒,心中愁腸百結。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什麼叫人言可畏!
話說趙政霖,他在喜筵結束後便離開了前院,隻是他卻也冇有回到青鬆苑,而是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早已死氣沉沉的浣花苑。
夜色中,趙政霖形單影隻地站在寂靜的浣花苑門口。這處院子實在是小,是整個誠王府中最為僻靜,簡陋至極的一處院子。
他剛踏入這處小小的院子裡,腳便不由自地邁向了那間不大的主屋。
他在門口站了良久,並未走進屋中。
趙政霖清楚地知道,讓他心中有所牽掛的那人早已不在這裡。
可是不久前,那個小女人還在燈下為自己縫製冬衣,她說,那件月白袍子還差最後幾針就完成…可是他卻等不及了。
閃爍的燭光中,她粉腮佈滿紅霞,目若秋波,含羞帶怯,似喜似嗔的模樣猶在眼前。她嬌嬌軟軟的聲音似還在他耳邊縈繞,而這裡卻已經物是人非!
他的幾撥手下在她可能經過的途中不停歇地找了十餘天,仍一無所獲。
最後他們纔在數十裡外的一處山澗發現了蹤跡,原來她所乘的那駕馬車,不知何故墜入高崖!殘駭中有支已斷成數截,還帶了些許血跡的髮簪。
那支簡簡單單的碧玉蝴蝶簪,他是認得的。不久前的那一晚,他還曾親手將它從柳明溪的一頭烏髮中拔出,讓她如墨般的長髮傾泄而下。
也就是說她十餘天前就已經墜崖,而如今,她“屍骨無存”,他苦心為她所做的那番安排顯然已經全數落空。
趙政霖並不認為這是巧合,他不是不想去找她,隻是如今,他纔剛剛娶了新妻…
“爺,青鬆苑那邊問了好幾次。”他身邊的小廝“貼心”地提醒道。
趙政霖明白,如今,青鬆苑那個她纔是誠王府的女主子,丫鬟小廝都很買她的賬。這纔是他們新婚第一天,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連他身邊的人都已經成了她的眼線。
似乎從很早以前起,他們對柳明溪的人就從不假以好顏色。他還記得回府那天,她身邊那個名叫月朗的丫鬟不過第三趟到前院書房去找他,竟被直接丟了出去。
連他都是動靜鬨大了,親自過問才知情,期間根本就冇有任何人向他稟報。
就如同他還什麼都冇有說,等到他下了朝回到府中時,“他的人”已經將月朗揍得鼻青眼腫。而另一個丫鬟則緊緊地護著昏迷不醒的柳明溪,也冇少挨拳腳。
趙政霖償了多年的夙願,娶到了他心中的那個人,卻並冇有他預想的那般喜悅。
“唔,走罷。”
他深深地再看一眼浣花苑,終究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