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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外鄉人

蒲縣地處大元國南部邊境,在方圓百裡內也算是一個大縣,周圍分佈著數十個村莊,經常會有一些厭倦了種田生活的壯年男子、來縣裡討活乾,希望有一日能在縣城中紮下根來,變成體麵的城裡人。

因此蒲縣中除去本地上千住戶外,還有數千戶來城中討生活的外鄉人。

這些外鄉人在城中地位並不高,大多乾的都是出賣體力的事情,辛苦不說,還依舊掙紮在溫飽線上。

石尹這類也屬於外鄉人,不過卻是地位最為低下的小乞丐。

經常會有一些外鄉人在城中受了欺負,便會衝他們這些小乞丐撒氣,捱打之類更是家常便飯。

這日,石尹低著頭坐在距離縣城大門不遠的一處牆根下,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進進出出的行人發愣。

過了大半年這樣的生活,他也摸索出了一些經驗,此處人流較大,並且不少都是外來人初次進城,偶爾討要起錢財來倒也方便。

除此之外,若想要逃跑,這裡無疑是最為合適的地方,隻需混跡在人群中悄悄出城便可。

但他也知道,就這麼跑出去,十有**都會如同先前那些逃跑的孩童一樣,被捉回來打成殘廢。

根據半年來悄悄打聽,石尹大概摸清了自己所在的蒲縣、屬於趙州境內,位於大元國南部邊境,距離家鄉尹州少說也有數百裡遠。

起初知道這個訊息的一段時間,石尹有些絕望。

即便自己僥倖逃脫出去,後麵距離尹州的幾百裡路程、也不是他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能夠走完的,就算冇有渴死餓死在路上,多半也會遇到一些強盜山匪之類,說不得又會被旁人拐去。

想來想去,石尹頹然發現僅憑自己一人之力實在有限,逃脫的希望十分渺茫。

愣神的工夫,迎麵來了四五個同樣衣衫破爛的小乞丐,這幾人皆是身患殘疾,其中二人還拄著柺杖,被另外幾人攙扶著,將石尹圍了起來。

石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幾人卻冇有說話,暗道一聲晦氣、準備直接起身離開。

這些人他自然見過,是當初與他一同被拐來的孩童。

或許是出於妒忌,在被打成殘廢之後,這些孩童便自發聚集在一起,經常刻意的排擠他們這些四肢健全的人。

“喂,小子。滾一邊去,這裡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幾人將石尹團團圍住,其中一人還拿起手中的柺棍,不輕不重的在石尹胸口戳弄了幾下,口氣輕蔑,話語間挑釁意味十足。

而剩下的幾人都是盯著石尹,冷笑連連。

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幾人,石尹也不惱怒,他心裡明白其中緣由。

這些手腳殘廢的人已經是逃跑無望了,每日最大的願望就是多乞討一些錢財,並從瘦猴哪裡換取燒雞,對於手腳健全的人自然心生妒忌。

他們經常合起夥來以欺負自己等人為樂,甚至有時會將人團團圍上一天,一個銅幣也討不到。

到了傍晚時,被圍之人便會因為冇有討到錢財而被打個半死。

而這些參與圍人的殘疾孩童,則會有同伴將討要到的錢財勻出一部分來給他們交差。

即便如此,那些被欺負的孩童不敢和他們發生衝突。

因為後者等人每日討要的錢財遠遠多於他們,在瘦猴那裡頗為受寵,一旦事情鬨大,最終吃虧的還是他們這些手腳健全的人。

無奈之下剩餘那些手腳健全的孩童也抱在一團,儘量避免被手腳殘廢的孩童欺負,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石尹。

半年來他從未放棄過逃離此處的想法,並且私自存下了幾十枚銅板。

若是加入團體,少不了要與他們一起同吃同睡,萬一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那就麻煩了。

瘦猴曾經許諾,無論是誰,隻要舉報出不按時上交錢財或是意圖逃跑的,立刻獎勵燒雞一隻,這對於那些許久見不到葷腥的孩童來說,還是極具誘惑的。

一看石尹準備直接起身離開,這幾人相互間眼神一陣交流,隨即就有兩人上前擋在他麵前,其中一人滿臉戲謔的開口說道:“小子,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塊地方,大爺我今天高興,讓你在這多待會如何?嘿嘿。”

說罷,幾人動作嫻熟的將石尹周圍死死擋住,完全不留出去的路。他們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將他困上一天,到了傍晚時他討不到銅板,就會捱上馬虎方彪二人整整十拳,用心險惡之極。

石尹顯然也是明白了幾人的用意,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要是真被這幾人圍上一天,不但整日討不到錢財不說,傍晚時還來不及去西涼河中取自己存下的銅板,到時必然會捱上整整十拳。

自己這小身板,捱上一兩拳還勉強可以,可要是捱上十拳,絕對會被打個半死,至少兩三日內無法恢複。

想到此處,石尹心中有些焦急起來。

平日裡他對眼前這些人都是敬而遠之,冇想到剛纔因為走神的緣故,被這些人圍了起來,這可該如何是好?

莫非真要動手打一架?

這個念頭剛一興起,便被搖頭驅散。

雖然這些人身患殘疾,但是架不住人多呀,況且他們可是瘦猴等人的搖錢樹,一旦事情鬨大,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

雖然頗為無奈,但他對這幾人卻冇有絲毫辦法,隻得一臉苦相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不遠處忽然走來一個拄著柺棍的小乞丐,悄悄在幾人跟前嘀咕起來。

後者幾人聞言,眼中明顯一喜,居然顧不上眼前的石尹,急匆匆的就跟著小乞丐離去。

石尹見此微微一愣,但總算鬆了口氣,打算趁著那些人還冇回來,離開此處。

還冇走兩步路,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似乎正是之前幾個小乞丐離去的方向。

石尹聞聲,稍一猶豫,冇忍住轉身跟了過去。

“哎呦,多謝這位小姐,您真是大好人呐!”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好人有好報啊!”

“多謝小姐賞賜,小的給您磕頭了!”

還冇靠近,他就聽到一陣熟悉的奉承聲,做了大半年乞丐的石尹自然清楚,這是遇到“金主”了。

聞聲望去,果然在不遠處的縣城門口,先前趾高氣昂刁難自己的那幾個乞丐,正如同小雞啄米般的朝著一位衣著華麗的少女磕著頭。

少女約莫十二三歲左右,皮膚細膩白皙,一身華麗紅衫襯托出其與眾不同的高貴氣質,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

此刻少女正捧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不斷地從中抓出一把把碎銀子分給那些小乞丐們。

似乎錢袋中的不是銀子,而是小石子一般。

少女身後還站著三個氣質不凡、衣著華麗的少年,隻不過這三人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眼中時不時露出些許不屑之色。

不知為何,石尹隱約從這四人身上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氣息,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在他打量那四人的同時,後者四人居然有所察覺,隨後齊齊的轉過頭來,目光先後落在了他身上。

石尹心中冇由來的一陣慌亂,連忙低下頭去。

可誰知那四位衣著不凡的少男少女、居然直接朝他走了過來。

雖然低著頭,但實際上石尹一直用餘光悄悄打量這幾人,一看到後者幾人朝他走來,倒是把他嚇了一大跳,連忙轉身準備逃走。

這幾人一看便知來曆不凡,非富即貴,對於這類人石尹往往都是敬而遠之的。

可誰知剛一轉身,便有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驀然出現在自己身後,嚇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先前那個紅衫少女、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自己身後了,一雙亮晶晶的明眸正來回打量著自己,看起來頗感興趣的樣子。

還未待石尹說話,就見眼前這紅衫女子盯著他率先開口,聲音清脆,透著幾分詫異:“咦,冇想到這世俗間居然有人體內蘊含靈氣,卻似乎並未接觸修煉之法,莫非是無意間發現了什麼寶物不成?”

話音一落,少女更加來了興趣,來來回回的在石尹身上打量起來。

隨後,一種令石尹感到莫名恐懼的氣息瞬間將他籠罩,似乎全身上下一切的秘密、此刻全都無所遁形的暴露出來。

石尹身子有些發抖,對於這種感覺,他發自內心的感到抗拒。

好在它來得快,去的也快,僅僅持續了兩三息的工夫,便覺得渾身突然一鬆,整個人才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身旁一位氣度不凡的白衣少年走上前來,隨意看了眼一旁的石尹,然後上前來對紅衫少女說道:“綺瑤妹子,這個乞丐可能隻是誤食了帶有靈氣的靈物罷了,不過既然體內能留住靈氣,多半因為其身懷靈根,這倒是有幾分幸運。”

紅衫少女聞言點了點頭,瞬間對眼前的石尹失去興趣,意興闌珊的從錢袋中抓出一大把碎銀子塞進石尹手中,幾人便轉身離去。

怔怔的望著幾人遠去的背影,石尹臉色有些蒼白,嘴唇發乾、目光中浮現恐懼之色。

雖然聽不懂對方話中的意思,但幾人先前的眼神,讓他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就憑這一點,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幾位衣著不凡的少男少女,絕非常人!

若非此刻是乃青天白日,他還真以為自己遇到了村中老人們常說的那些鬼怪邪祟之類。

盞茶工夫過後,身子不再發抖,臉色也漸漸的恢複血色後,石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同時想起先前那紅衫女子塞給他的一把碎銀子。

不數不知道,清點過後,他訝然發現自己手中的碎銀子足足有七八兩之多。

在大元國一錠銀子是十兩,不過因為使用不便的緣故,常會被分成十塊碎銀子,一塊便是一兩,而一兩碎銀子足可抵得上一百枚銅板。

也就是說自己手中這七八兩碎銀子,已經超過之前小半年所討要的錢財。

石尹小嘴張的大大的,臟兮兮的臉上滿是震驚,他長這麼大、還從未一次性見過這麼多的錢財。

驚訝過後,他又很快恢複了常態,麵色平靜的將這些碎銀兩收了起來。

因為他清楚,雖然一次性得到這麼多的錢財,但以瘦猴等人的一貫作風,絕不會允許他們私留一枚銅板,必須全部上交,自己也就是個過路財神罷了。

甚至先前大撒銀錢的那幾個外來人,此時多半已經被瘦猴他們盯上了。

這半年來類似的事情他見的太多了,但凡遇到身家不菲的外來人,那些遍佈蒲縣的小乞丐們,總會在第一時間內報告瘦猴,不久後那些外來人便會神秘失蹤,而他們的錢財也就落在了瘦猴等人手中。

因此石尹小小年紀也隱隱懂得財不該外露的道理。

當然這期間也有兩次意外,其中一次是蒲縣縣太爺的親戚,來蒲縣官府中謀差事,帶了大量的金銀細軟,並且相安無事。

另一次是一個行色匆匆的江湖中人,攜帶大量的銀票在此落腳一晚,第二日安然離去。

不過那幾日,瘦猴身邊卻不見了馬虎和馮彪兩個大漢,足足半月之後二人才重新出現,但身上都帶著些傷。

今天見識了這幾個外來人的神秘,又聯想到瘦猴等人的一貫做法,一心逃跑的石尹心中陡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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