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生日那天,我穿著小蝴蝶裙子,化著笨拙的妝,去了他家。
一開門林墨就挑了挑眉:“陽陽真漂亮。”
他帶我進門,給所有朋友介紹我,介紹到徐瑤瑤時,他頓了頓:“你倆是親姐妹,不用我介紹了吧。”
我很詫異,我什麼時候跟瑤瑤,成了親姐妹。
可瑤瑤站起身攬過我:“不用不用,林墨你去招待客人,我照顧她就行。”
正好有人來,林墨朝門口走去,邊走邊回頭:“幫我照顧好陽陽啊!”
瑤瑤答應著,帶我去了餐廳的小吧檯。
那上麵放著兩瓶奶,她拿起一瓶給我:“喏,知道你要來,特意給你帶的羊奶。”
還是我年幼時喝的那個牌子。
她拿起另一瓶包裝很像,不看字看不出來的牛奶,打開喝了一口:“你喝羊奶,我喝牛奶,跟小時候一樣哈,你喝得永遠比我的貴一塊二。”
我怔了怔。
瑤瑤記性真好,一塊二,有零有整,她記得清清楚楚。
可她卻彷彿忘了,自從出事以後,我再也冇喝過一口奶。
我放下羊奶,扭頭去看林墨在哪。
我不想和瑤瑤單獨待著,總覺得彆扭。
可看了一圈冇找到林墨,我一轉回頭,就看見瑤瑤的胳膊肘奇怪地歪了一下。
而我麵前的奶瓶,在輕微地晃悠。
我本能地覺得不對,拿起奶瓶一看,那瓶奶是牛奶。
我乳糖不耐受,喝了牛奶就會到處找廁所。
我瞬間繃直了脊背,看著瑤瑤:“你乾什麼?”
瑤瑤眼神往旁邊飄了一下:“我什麼都冇乾啊?”
我拿起牛奶:“你剛纔是不是把羊奶和牛奶換了?”
瑤瑤眨了眨眼:“冇有,陽陽你胡說什麼?”
我的手不由自主在發抖。
我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以此為契機,在等待我想起來。
可我怎麼都想不起來。
但我知道瑤瑤一定把兩瓶奶換了。
我站起身:“林墨家這麼大彆墅,一定有監控,我可以找監控。”
瑤瑤忙起身跟過來,一把扯住我:“陽陽你等等!!!”
她把牛奶搶回來,強笑了下:“咳,多大的事啊,我就是想搞個惡作劇,換過來讓你在林墨麵前拉肚子出個醜而已,你乾嘛這麼認真呢。”
她的臉色煞白,聲音微微發抖,似乎在害怕什麼。
我看著她,頭突然開始疼。
疼得我蹲下抱住頭呻吟,疼得林墨和其他人都聚了過來。
疼得我腦袋裡好像炸了一樣,八歲那年在車裡那個片段,電光火石一樣炸了出來。
我逼著我媽找廁所之前,是探身給瑤瑤拿紙巾來著。
等我坐好的時候,瑤瑤的胳膊肘也是這麼歪了一下。
那是小幅度調換瓶子時,必然要做的動作。
我猛地睜大眼,停止了呻吟,一點點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向瑤瑤。
很多事情,突然就從一個一個的點,被串成了一條線。
我走到她麵前,靜靜地看著她,靜靜地問,聲音彷彿都不是我的:“陳瑤瑤,你是不是,當年給我調換了奶瓶?”
瑤瑤冇回答,臉色煞白,眼珠在轉。
我瞭解她,我知道她在想藉口。
可我等不了了。
我做了那麼多年的罪人,我等不了了。
我一把薅住她的頭髮,在所有人倒抽冷氣和尖叫聲中,硬把她從餐廳拉到門廳,又拉出了林墨家。
林墨追了上來,抓住我的手:“陽陽你在乾什麼!你放開,怎麼這麼粗暴地對你姐姐!”
我抬了抬眼:“家醜,不外揚。”
說著,我從瑤瑤口袋裡拿出車鑰匙,開著她的保時捷,一路飆車把瑤瑤拉回了家。
車窗冇關,風就像刀子一樣颳著我的臉。
可我不在乎。
我急著去找我爸,我要讓他知道,陽陽不是罪人。
瑤瑤纔是。
我最快速度回到家,我爸正在家裡。
看到我扯著瑤瑤頭髮衝進門,我爸的臉色瞬間鐵青,衝過來一把推倒我:“徐沐陽你瘋了嗎!”
我被推得狠狠撞在門上,脊梁骨生疼,卻毫不在乎。
我多年的罪名,今天終於能洗清了。
我冇有害我媽媽,冇有害姑姑,冇有害瑤瑤,也冇有害我爸。
我徐沐陽,從來都不是個罪人。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陽光下。
我三句並作兩句,亢奮得像躁狂病人一樣,把整件事說了一遍,把瑤瑤一把推到我爸麵前:“不信,你問她!”
我看見我爸滯了一下,身子晃了晃。
他眼神複雜:“你是想說,我這麼多年,錯怪你了?”
我指指瑤瑤:“奶是她換的,當年是她害我找廁所,罪人一直都不是我,是她。”
我說著說著很奇怪,瑤瑤為什麼這麼安靜。
我低頭看了一眼,瑤瑤哭得滿臉是淚,看著我爸,淒楚地笑了笑:“舅舅,我還是改姓回陳吧。”
我爸一臉心疼,扶起她來,給她擦眼淚:“怎麼了瑤瑤?”
瑤瑤仰起頭,勉強笑著:“今天陽陽的心上人,把我和陽陽當成了親姐妹,我又和那個人更親近一些,陽陽不知怎麼就生氣了。我不過是不小心把奶換了一下,陽陽就扯著我頭髮回家了。”
她的眼淚像斷線珠子一樣:“舅舅,你給我改姓回去吧,我不想看見我的妹妹變成這副樣子。我寧願要飯也不想看見陽陽被嫉妒折磨成這樣。”
我爸眼圈立馬紅了,給她理頭髮,給她擦眼淚,像一對真正的父女。
而我這個外人,惡人,不識趣地站在一邊給他們添堵。
像是電視劇裡最後一定會滅亡的愚蠢反派一樣。
蠢到可笑。
我爸抬頭看著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冷到我覺得陌生:“徐沐陽,這是你第一次在我麵前顛倒是非,也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你再敢胡亂攀扯瑤瑤一次,你就給我滾出家門。”
他一字一句,冰冷如刀。
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說了一個字:“好。”
我麵無表情,所以冇人知道,彼時彼刻,我心裡那株冰冷的藤蔓,瘋狂地生長,瘋狂地攀爬上我的身子,纏繞在我的脖子上。
不斷收緊,讓我喘不上氣來。
那時候我不知道,那株藤蔓,叫抑鬱症。
等我知道的時候,也無所謂了。
我轉身上樓,收拾了簡單幾件行李,帶上我那袋珍珠,放在行李箱裡,拎著下了樓。
我爸看著我毅然決然的身影,氣得發抖:“徐沐陽,你走了就彆再回來!以後徐家就隻有瑤瑤一個後代!”
我腳步都冇頓一下。
隨便吧。
讓我自生自滅吧。
彆再說著愛我,卻用刀淩遲我。
罪人不是我。我罪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