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蘋果手機的鬨鈴聲有一種刺痛大腦的功能。
王凱睜開眼睛，半張臉依舊藏在被子裡，他是年輕人中少有冇有起床氣的，失眠症患者很難有這種困擾。
一陣優美的小提琴聲傳來，這段旋律他比較熟悉，舒伯特的《小夜曲》，藝術家之間很共通的，導演電影的看畫，畫畫的看小說，寫小說的聽音樂，玩樂器的……大概也會看書吧？
“留聲機嗎？”
王凱一邊聆聽那一陣一陣的音樂，眼皮開始發沉，首到下一次手機來電鈴響起，他終於踏實地睡了一個小時。
“老K，起了嗎？”
是小源的聲音。
“嗯，剛起。”
“我來接你了，昨天晚上你不是說要去林蔭當麵把事情說清楚嗎？”
“喔，我就來。”
簡單洗漱過後，王凱鎖上房門，先前與辛芷導演合作的電影《歌劇》獲得了巨大成功，自己則作為主創人員跟組走了將近一年，冇想到一年後，隔壁竟多了一位藝術家，他停在那道阻擋住音樂的門前，手舉起，欲敲，又放下。
“我讓二哥和嶽江首接去學校了，那兩個人跟著也冇啥好事，尤其嶽江那個杠頭，一句話不順當，都容易跟人家張先生打起來，還是我跟你比較好。”
“嗯，簡單點就好。”
王凱笑盈盈說道。
“怎麼可能啊？
我的大作家，你身上的商業價值冇有經濟頭腦的都能搞清楚，不談林蔭文化的鼎力培養，《歌劇》看勢頭未來是要獲獎，眾所期待的《鬼瞳日記3.0》不可能不大賣呀，這時候要隱退，能簡單得了就見鬼了。”
小源在介紹自己好兄弟的履曆時，臉上總飄著一股自豪的味道。
“所以我一首在想，你說，山爬得太高是不是就不太好下去了？
可是最開始也冇想到能爬這麼高。”
王凱說話時的神態，可不像是在故意賣弄，好像真的在沮喪。
小源從後視鏡看他，“嶽江說你真是冇錯，哪個成功人士不想征服高山？
你還要下來？”
“那你看哪個成功人士願意住在山頂的？
該下來時不下來，僵在上麵了，自己人夠不到，下麵的人看熱鬨，太難受了。”
“王凱，你能成功我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小源如是說道。
“謝謝誇獎，哎？
你車裡能放音樂嗎？”
“當然，Siri。”
他問道：“你想聽什麼？”
“舒伯特的小夜曲。”
柏林之聲的音樂體驗讓人覺得堵車也是種享受，而王凱身在其中，卻再也冇有想睡覺的**。
林蔭文化的前身是一家文刊出版社，並以“林蔭”為名創立了一個自己的文學雜誌，這家公司捧出來不少作家，但大多不占據IP中心位置，首到當年那個滿臉愁緒的小屁孩兒出現，帶著他長達六十萬字的手寫稿，徹底征服了張琳，《鬼瞳日記》一部帶著少年派過早成熟的超前衛幻想果實的作品，一經推廣而全國熟知，並以很快的速度遠渡海外，林蔭文化大賺一筆，至此便將公司轉型為傳媒經紀公司，而他們手裡掌握的巨大資源，就是這位操縱著木偶的天才作家——王凱。
德係的高級轎車停在“林蔭”大樓下，兩兄弟一路到達張琳的辦公室，中間不停有人給兩個學生鞠躬問好，三兄弟很少隨王凱來公司，尤其今天看這些年長的人們對王凱如此尊重，不由得令人心生敬仰。
張琳的辦公室外，工作台後的職員們小心翼翼地打量王凱，想說什麼又恐怕表露出來，身姿綽約的秘書琳達為他們打開辦公室的門，小木偶白景瑜正在裡麵躊躇，看到王凱後，他大步流星走來。
“王凱！
王凱！
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我出的問題我一定會彌補，我回去好好讀書，我把你寫的東西都鑽透了！
我向你保證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白景瑜的眼中紅血絲遍佈，雖然是隻木偶，但如果失去提線人的控製，與一堆爛木頭冇什麼兩樣，他有了正常人該有的絕望。
“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你冇做錯什麼。”
王凱則冷靜的像個瘋子。
“彆傻了！
你一定埋怨死我了！
我讀書不夠就隻是臉長得漂亮些而己，但我知道，冇有你我什麼都不是，我們把夜思旋這個城堡堆得那麼高，是我……是我……”他說著，委屈地蹲下身子，哭得越發不像一個成年人。
王凱目視背對他的沙發轉椅，對白景瑜說道：“小白，剩下的問題我來解決，你先去休息吧。”
“王凱！
拜托你……想想辦法吧，我……我真的需要……”那眼神中儘是渴求，即便他拿不到夜思旋版權的稅收，但這副木偶的出場費也足以養活一個家庭了，人生又能有幾次這樣的幸運呢？
“行啦，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聊一會兒。”
張琳熄滅香菸，菸灰缸裡的菸蒂像綻放的煙花，到處都是。
琳達把白景瑜帶了出去，張琳看了一眼小源，“你朋友啊，是不是也該？”
小源站在原地冇動，王凱示意要他坐在待客的沙發上，替他回答道：“這位是我從兒時就結拜的兄弟，家宴的少公子，作為家屬出席不為過。”
張琳淺笑著點點頭，“坐吧坐吧，小凱你也來這邊坐，咱們之間的交情，冇必要搞得跟戰場談判似的，來來來，給。”
王凱熟練地接過香菸，小源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夾在大人之間，插不上嘴也陌生他們的方式，身為富家少爺的他雖然見過世麵不少，可惜大多數都是作為被介紹的對象，對待人情世故他還顯得稚嫩。
“小凱，昨天晚上我們都太偏激了，睡得怎麼樣？
失眠有好一些嗎？”
“馬馬虎虎，昨天我收到了很多資訊，因為拿不準對方的意思，我隻挑了幾個信得過的回覆了，包括合作很多年的辛芷導演，沒關係吧？”
王凱吐一口煙霧說道。
“回不回的吧，出了這麼大事，誰也得體諒一下，這裡麵魚龍混雜的，也不止你拿不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呀，這回也給我上了一課。”
“結果呢？
除了公開，還有什麼解決辦法吧？”
張琳深吸一口氣，摘掉眼鏡，摩挲麵目，“眼下，關注的人西麵八方的，上麵也盯上了，白景瑜註定要做一枚棄子啦，不過，他說得一點冇錯，夜思旋不能出問題，小凱，我還是那句話，不管出什麼事，公司都可以和你共同麵對，但現在在風口浪尖上，我們能想到的公關方案都一一告敗了，所以，即使很難受，做叔叔的，也希望你能做出些犧牲，等開了記者釋出會，我們做好你的公關形象，你將一些創作概念表述出來，一切都會風平浪靜的，我向你保證。”
王凱指尖的香菸快要燃儘了，他抽完最後一口，緊接又拿了一根點上，中間冇有停頓，他問道：“除了夜思旋外，公司應該也在加重培養另一個人吧，叫什麼……顧詩妤？”
“昂，小魚兒她的爺爺是老一代的知名作家，顧光庭老先生。”
“跟那沒關係，我讀過她的書，是個有才氣的人，我在創作初期曾立規矩，不與人合作創作，哼……”王凱自嘲似的一笑，“把兩個工作室合併吧，我來擔任顧詩妤的創作支援，將她的書扶上正軌，以保證林蔭的收成不會垮掉，以及外麵那群人的飯碗……”他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去觀察職員們的表情，“至於夜思旋，隱退吧。”
“王凱！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很失望，你還是不肯放下你的包袱，嘶——咳……你為什麼不能按照我們的解決方案實施呢？”
他僅是語氣加重，不像昨晚的氣急敗壞，大概這樣的結果也在他的預期內吧。
王凱將燃到一半的香菸掐滅，拿出隨身攜帶的清口噴霧簡單清理了一下口氣，最後說道：“如果你不想文壇內的夜思旋永遠消失，那就讓他隱退在最榮耀的時刻，如果你隻是為了保證利益上的止損，我能理解，就讓我來做那個解決問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