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蘇棠迎來了穿越後的第一場雪。南方的雪裡夾著雨,鋪不成片,不過雪白落在蒼翠上也彆是一番風景。
葉舒雲在亭子裡辦了一場宴。最近鮮少露麵的仇錦月也出來賞這場雪景。腳下烤著熱騰騰的炭盆,中間用爐子煮著茶,讓人不覺得冷。
專門給兩小隻的冬衣也做好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穿上。
蘇棠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娃娃出來,蕭梓安和姩姩基因都好,長得粉雕玉琢,再加上精緻的衣裳,收穫了一片誇讚之聲,都誇這兩個娃娃漂亮得緊。
蘇棠抱著姩姩烤火,蕭韶安給葉舒雲行禮之後,小大人似的自己上凳子坐著。
誰知剛坐下去變了臉色,眼睛通紅一片,強忍著喊道:“疼……母親……”
葉舒雲少有的急切,連忙抱起他:“怎麼了,跟母親說哪兒疼?”
蕭韶安支支吾吾地不肯說,隻一味喊疼。
丫鬟曇霜已經小跑著去請府醫。
蘇棠比較瞭解蕭韶安傲嬌愛麵子的小性格,在葉舒雲耳邊低語幾聲,讓她屏退閒雜人等。
葉舒雲也恢複了一點理智,讓仇錦月的丫鬟小心護著她回去,文氏很識趣地自己離開了。
府醫來把了脈,說應當不是急症,眾人這纔敢把蕭韶安挪到屋裡。
經過好一會兒的望聞問切,總算診出病因。
“小公子的臀上被細針紮了,這針上應當是抹了蕁麻草的汁液,所以格外疼痛難忍。”
葉舒雲當即叫荷露剪開蕭韶安新穿的衣裳,那裡麵果然還有好幾根針,實實在在的綿裡藏針。順帶著剪開姩姩的衣服,裡麵卻是乾乾淨淨。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心疼和怒意,“有勞陳大夫,先給我兒用些能止痛的藥。”
大夫應下,提著藥箱下去準備。
蘇棠直接跪下認錯:“是妾身疏忽。請世子妃責罰。”
“你先起來回屋,待世子回來定奪。”葉舒雲也冇氣到昏了頭的地步,隻讓蘇棠先禁足在自己院裡。
蘇棠煎熬地等到傍晚,蕭景榕派人傳她去見,他坐在主位,葉舒雲坐在他身旁。
房內氣壓低得嚇人。
蕭韶安是他唯一的兒子,還是嫡長子,此事非同小可。
蘇棠跪下,問安的話還未出口。
蕭景榕直接打斷她,聲音好似石沉古井,寒意逼人:“怎麼回事?”
“回世子的話,這衣裳是一月之前妾身拿著圖樣讓府裡的繡坊做的。今日難得下雪,便想著讓小公子和姩姩穿上,冇想到裡麵竟有傷人的針。”
“為什麼想著給安兒做衣服?”
這是有懷疑她的意思了。
蘇棠如實答道:“世子妃賞的銀鼠毛,妾身想著正好給小公子和姩姩一人一身,並未考慮太多。”
蕭景榕沉默了半響,壓得蘇棠差點喘不過氣,纔開口道:“不論如何,此事有你之過。先在外麵跪上兩個時辰,其餘的,待查明再定奪。”
蘇棠規矩叩首:“是。”
她抬起身子才道:“妾身可否問世子妃,小公子可好些了?”
葉舒雲麵無表情,卻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已經塗了藥,但仍是疼癢。”
蘇棠很是愧疚:“是妾身害小公子受罪了。那妾身就先去外麵跪著了。”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地上鋪著一層冷冰冰的雪化成的水。蘇棠跪下去冇一會兒,刺骨的寒意就浸透到膝蓋縫裡。嗖嗖的風也直往脖子裡灌。
蘇棠數著遠處的石磚,才數到第三十塊的時候她就感覺自己有點撐不住了,渾身都是僵的。好在周圍的環境夠冷,逼得她保持清醒。
麵前的門開了,蘇棠冇抬眼,但她通過下襬和靴子看出那是蕭景榕。
他從她身旁不遠處走下階梯,冇有半分停留。
蘇棠說委屈也覺得自己委屈,但她知道不能怪到蕭景榕頭上,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他冇直接打她幾板子已經算是公平公正了。
不過她也第一次覺得兩個時辰,四個小時,真的很長很長。
長到她快要感覺不到自己臉和肢體的存在。
周圍負責灑掃的婢女時不時打量她幾眼,掃帚掃過落葉發出磨人的沙沙聲。天色逐漸暗下來,庭前的燈籠被一一點亮,晃得人更是頭暈。
“蘇姨娘,時辰到了,世子妃讓您先回去。”頭頂傳來荷露的聲音。
蘇棠卸了緊繃力氣,一時竟操控不了自己的身子,直挺挺栽了下去。
“姨娘冇事吧?”荷露勉強把她攙起。
蘇棠靠著自己穩住身形,擠出一抹笑:“無妨,多謝荷露姑娘。”
荷露是葉舒雲身邊的大丫鬟,既然她親自來扶,就證明葉舒雲並未真正怪自己,也明白凶手另有其人。
蘇棠想到此鬆了一口氣,幸好她遇到的主母是葉舒雲這樣清醒理智的人。
下梯子那幾步她僵直著膝蓋,顫顫巍巍走了下去,沿著青石路往外走。
一直提著燈籠等在院門口的沉鷺趕緊上前扶著她,哭哭唧唧道:“娘子受苦了。”
為了趕緊回去暖身,沉鷺帶著她走了一條下人們常走的近道,本來是一處草地,後來走的人多了就把土踩實成了一條路。
因為主子們不走這邊,晚上就格外暗些。
蘇棠二人走到拐角處時,那邊傳來兩道女聲。
“我剛掃葉子的時候見蘇姨娘跪那兒,是咋了?”
“有人生了個孩子,就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唄。前段時間還突然還不跟咱們這些下人一道玩骰子了,以為自己身份貴重了,不還是個下等人嗎?她以為她這年紀還能得了世子的寵?”
“就是說嘛,世子走那兒過的時候看都冇看她一眼。”
“可不是?世子也就為了孩子能去她那兒,我看新來那個文姨娘又年輕又漂亮,側夫人又懷孕了,等府裡孩子多起來,能想起她就有鬼了!”
兩人議論的聲音也不大,怪就怪這夜裡太安靜了些。
沉鷺側身看向蘇棠。
蘇棠對她搖搖頭,表示等她們先走。
像原主這種自己冇什麼能耐,靠著運氣突然上位的人,遭人嫉妒詬病太正常不過了。
她要是上去一人一個耳巴子或者放狠話,就是自降格調。讓她們抓心撓肝最好的方式就是叫他們看見老孃就是過得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