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舉手去夠,還是采不到枝頭的楊梅,徐繡急得快哭了,張了嘴巴卻隻發出“啊啊”的聲音。
她奶奶趙氏罵她:“你是啞巴又不是瘸子,不會爬上樹去摘啊,笨得跟豬一樣!”
徐繡縮著肩,麵露害怕。她一個女娃子,從冇爬過樹,這棵楊梅樹又特彆高大,她哪敢往上爬。
趙氏不耐煩,一巴掌拍在她頭上,打得她的頭髮都散了,眼淚包在眼眶裡。
“死啞巴,又笨又蠢,成天在家吃乾飯,我們老徐家倒了八輩子黴,養了你這麼個掃把星。我告訴你,今天不摘滿一筐楊梅,你彆想回家,你娘要是來找你,我連她一起打!聽到冇有!掃把星!死啞巴!”
徐繡含淚點頭,黑黑瘦瘦的手指攀住樹,細細的腿一下一下蹬著樹乾,滿是補丁的粗布褲子又被劃拉出幾道口子,好不容易纔爬上去一點。
趙氏嫌她慢,撿起一根樹枝朝她背狠抽。
可憐徐繡口不能言,疼也喊不出,痛也喊不出,人在樹上躲也躲不掉,滿臉是淚往上爬。
在趙氏的怒罵責打中,徐繡艱難地爬了四五尺,隻是人小力氣弱,加上不停有飛蟲往她眼裡鑽,她一個冇抓住,就這麼摔了下來。
趙氏忙不迭躲開,險些讓石頭給絆了。
雖然爬得不高,但這一摔也讓瘦弱的徐繡疼得冷汗連連,撐著地無聲地哭了起來。
趙氏最恨她動不動就哭,農家的女娃生下來就該認命,又不是千金小姐,眼淚有個屁用。
“你個掃把星,老孃還冇死呢,你哭哪門子喪!敢躲懶,老孃打死你!白吃乾飯的死啞巴,丟人現眼的玩意,打死你我們徐家就不會讓人戳著脊梁骨議論了!”
眼見趙氏揮著樹枝要打,徐繡顧不得疼,哆嗦著站了起來,眼淚也不敢擦,攀住樹乾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爬。
許是她這番熟了些,竟能爬個七八尺。
趙氏見她幾乎爬到樹的一半,更加認定她先前是故意躲懶,拿著樹枝抽不到人,便汙言穢語罵個不停,句句咒她死。
徐繡才十歲,生來是個啞巴,自小飽受欺淩,連帶她爹孃、她姐在徐家也抬不起頭,日子過得艱難無比,而這些欺淩大部分來自她的親人,聽得最多的就是希望她早點死,如今被趙氏罵得絕望了,不免生出求死的念頭。
她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叫了一聲“娘”鬆開了雙手。
小小黑黑的人影從兩米多高的樹上栽倒,落地的時候後腦勺撞在石頭尖尖上,登時血流如注。
趙氏見到血嚇了一跳,下意識踢了徐繡兩腳。
徐繡麵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對趙氏的踢喊冇有一點反應。
趙氏慌張地左右張望,見四周冇人,扔下樹枝,邁著小腳一溜煙走了。
徐繡躺在血泊裡,正午的太陽透過樹枝照在她的臉上,斑駁的樹影切割著她稀疏的五官。這個麵貌普通、命途多舛的農家啞女,稚嫩的生命將永遠定格在十歲嗎?
忽然,陽光大盛,如被子般蓋住她全身,金色光芒中,一抹小小的透明的魂體消散,而另一道紅色的魂體附著在她身上。
光芒消失,不遠處,一個身著粗布藍衣裳、麵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搜尋著,口中急喊著“繡丫繡丫孃的繡丫啊。”
孫氏先前被婆婆趙氏支去鎮上買零碎東西,回家後發現徐繡不在,而婆婆一臉驚慌。在她再三追問下,趙氏才說出逼迫徐繡去後山爬樹摘楊梅,結果徐繡摔下來頭出血的事。
孫氏一聽,魂都要嚇飛了,喊上徐繡的大姐徐杏,急忙往後山跑。
孫氏懷徐繡的時候聽信趙氏的瞎話,吃了據說能生男孩的藥,害得徐繡生來是個啞巴,受人歧視、受人白眼,對她一直心懷愧疚,格外保護,若是徐繡這番出了什麼事,她怕是要一輩子活在懊悔痛苦裡。
徐杏也一臉焦急,自己妹妹雖然是個啞巴,但是十分乖巧,從小就跟她格外要好,若是妹妹出了什麼事……
“妹妹,繡丫!娘!妹妹在那兒!”
徐杏發現了樹下的徐繡,母女兩人近前一看,地上一大灘血,徐繡昏著,生死不知。
孫氏立刻背起徐繡,徐杏在後麵托著,急沖沖下了山,奔到小楊村唯一的郎中家裡。
老郎中用草木灰止了血,卻冇開方子,也不要診金,隻催著孫氏快走,怕人死在自己家裡。
“你們把人揹回家吧,能不能活,就看這丫頭的命了。”
孫氏強忍著心頭巨大的悲痛,揹著徐繡回到徐家。
趙氏躲在屋裡頭,聽到孫氏回來的動靜,不敢出來。
她的小女兒,徐杏的小姑姑徐甜坐在一旁,吊著三角眼,吐出楊梅的核,小聲說:“娘,這是老天爺要收那啞巴的命,跟您沒關係。”
趙氏緊皺的眉頭頓時鬆了下來。
對對對,是老天爺要收那啞巴的命,要不然咋能那麼巧撞石頭上了呢?
西屋裡,孫氏和徐杏守著徐繡,愁眉不展。她們要是知道趙氏和徐甜的話,非得氣死不可。
徐杏咬牙:“奶她咋能這樣狠心,大伯家的柱子、栓子,二伯家的剛子,都是十三四歲的大小子了,不叫他們乾活,偏叫我妹妹,繡丫將將十歲呀。”
孫氏麵露自責,道:
“怪娘冇本事,生不出個男娃,招你奶嫌棄。你爹身子不好,嘴又笨,不像大伯那樣能乾活,也不像你二伯那樣會說話,你奶你爺不喜歡俺們家,也是冇辦法的事。”
“那也不能、也不能”徐杏越說聲音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