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夢禾此時卻感受到了平生最大的難堪與羞愧,當然是替那位無知的大小姐丟臉的話語。
她終於能更深刻的體會出了《蝴蝶夢》中“我”在麵對範.霍珀夫人無知的言行時那種如坐鍼氈、羞愧難當的心情了。
偏偏大小姐非要與那位範夫人有得一拚,繼續一錯再錯、得意洋洋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宇軒,我真的認為你剛剛說的那兩句詩詞是我這整首詩中的精髓所在呀。
那兩句可是我想了好久才寫出來的!”
啊!
快出現個地縫讓我鑽進去吧!
夢禾在心中拚命地哀嚎,小姐,那兩句是你寫的嗎?
你不知道什麼叫引用嗎?
楚宇軒一挑眉,先是驚訝地看著範書婷,而後彷彿瞭然於胸似的,用咳嗽來掩飾抑製不住地嘲笑,接著回眸邊打量她邊問道:“這兩句詩是你寫的嗎?
那你知道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嗎?”
“這……這兩句是……”範書婷頓覺脊背發涼,頭皮發麻,硬著頭皮吞吞吐吐道:“長風破浪會有‘石’……長風破浪會有‘石’……啊!
就是說,長風……長風把浪花打破了……就像……就像有好多石頭在海浪裡旋轉。
然後……然後旋轉成了天上的雲彩來祭奠滄海。
啊!
對了,這是一首祭奠海的詩。”
“哦?
這兩句是祭海的詩?
看來我真是孤陋寡聞了,倒是頭一次聽說。”
他猛地轉過頭來,注視著那一首默立一旁不發一語而又看來麵色略顯尷尬的女孩兒。
“小姐,你對這兩句有何高見?
也認為是一首——祭海的詩嗎?”
他聲音低沉,透著一股莫名慵懶的彆樣風情,那臉上的嘲笑己消失殆儘,深不見底的眸光中閃耀著某種瞭然的光芒。
這女孩兒,從她一走進來,他就注意到她了。
並不是說她很漂亮,她並不是個美人兒,充其量也就稱得上清秀罷了。
但她渾身上下卻彆有一種打動人心的氣質。
一頭及肩的像黑緞子似的頭髮下是一張略微瘦削的臉龐,眉毛有些粗,鼻子也不挺,嘴巴與櫻桃小嘴還有些距離;而且她的衣服也不漂亮,隻是一件簡單而又廉價的白色套頭毛衣,一條洗的有些發白的牛仔褲。
哦,她並不是個美人兒,但老天!
楚宇軒心中卻掠過一抹異樣的情愫,一抹從冇有過的發自靈魂深處的顫動。
是了,那來自於她的眼睛,那一雙充盈著霧氣的水盈盈的大眼睛,以及那眸光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哀愁的、流轉顧盼的眼神。
對!
這充滿了害羞的、脆弱氣質的眼神竟興起了他對可憐兮兮的、我見猶憐的她一股強烈的、占有的保護欲。
“這兩句是引用李白行路難裡的句子。
乘長風,破萬裡浪,掛上雲帆,橫渡滄海,到達理想的彼岸。
表達了詩人有信心去成就一番事業,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美好的嚮往。”
夢禾嘴上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這微笑又使楚宇軒心神一震,好一個如詩如夢的女孩兒呀!
“宇軒,我剛剛的解釋是開玩笑的,目的是為了逗你開心。
是不是很好笑呀?”
範書婷此時方知自己出了醜,鬨了笑話。
要是換做彆人,一定會尷尬的要死,但這位大小姐臉皮是超級厚,對自己的愚蠢表現的是“雲淡風輕”,偏偏不知悔改,還再接再勵的賣能,“對了,我最近對一些曆史題材的小說比較有興趣,比如《隋唐英雄傳》。
我覺得這真是一本不錯的書,你認為呢?”
“這本書的確不錯,算得上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曆史經典钜作,你全看過嗎?”
“當然!
我對裡麵描寫的各位英雄好漢記憶深刻,崇拜的是五體投地。”
雖然隻看過兩集電視劇,知道幾個人名,大小姐仍然敢臉不紅心不跳地亂扯一通,“特彆是秦瓊、秦叔寶父子兩人,簡首是所向無敵……”“等等,等等,秦瓊秦叔寶是兩個人嗎?
還是父子?”
楚宇軒又咳了一聲,憋著笑問:“這我倒頭一次聽說,他們‘兩個人’誰是父親,誰是兒子?”
“他們都姓秦,當然是父子了!
秦瓊當然是秦叔寶的爹了!
孩子纔是寶嘛。
“小姐,”夢禾忍不住滿麵羞紅的代她家小姐感到無地自容的輕聲說:“秦瓊秦叔寶是一個人,他姓秦名瓊字叔寶。”
“啊!”
範書婷遏製不住地低呼一聲,然後轉過頭來,眼裡絲毫不帶羞愧與尷尬的表情說:“我當然知道秦瓊秦叔寶是一個人了,你不懂什麼叫幽默嗎?
本來我隻是開玩笑罷了,你這樣說出來會讓宇軒覺的你很白癡耶。
什麼都不懂,還要亂說話。”
她分外介意夢禾搶了她的風頭,斜過眼來狠狠一瞪,又麵對楚宇軒說:“忘了給你介紹了,夢禾雖然是個孤兒,隻比我大半歲。
十年前被我父母從孤兒院領養,名義上是我的伴讀,玩伴兒,但我一向拿她當姐妹看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夢禾卻知道她是為了向楚宇軒明示她低下的傭人身份,讓他不必在意她。
她隻是輕微的向楚宇軒點了個頭,便轉過了臉,毫不介意自家小姐是如何介紹自己的,因為心裡的刺痛早己在殘忍的現實中麻木了。
由於轉過了頭,她冇有看到楚宇軒轉瞬間眸光中那一抹心疼與關懷的眼神。
但範書婷卻冇有忽略過這個眼神,她心慌失色的邊向夢禾使眼色邊說:“夢禾,你不是說今晚要去知音書店買書嗎?
怎麼還不去?
再不去書店可要關門了!”
言下之意當然是趕她快走。
“哦!”
夢禾抬步欲走,禮貌的再對楚宇軒點了下頭,“再見,楚先生。”
“我也要回去了,順便送你一下。”
冇想到他竟站了起來,簡單明瞭地說。
“不用了,書店很近,我步行……”“是呀,宇軒,你不能走,纔剛剛晚上八點,時間還早得很。”
範書婷急得大嚷:“我還要向你請教一首詩呢,就是那首……就是那首李白的靜夜詩,床前明月光……”“你可真用功啊,而且這首詩也挺適合你的。
最好連那首春眠不覺曉也一併背熟,明天晚上我來時再向我請教。
今天我可得走了,免得耽誤你背詩啊。”
他的嘴邊又掛上了那抹欲笑不笑的嘲諷尊容,渾厚的嗓音充斥著蠱惑人心的男性魅力。
“啊,啊!”
範書婷一聽那勾魂動魄的嗓音立刻被迷得臉紅耳赤,絲毫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嘲諷,反而把這嘲諷當成了一種恭維,笑得花枝亂顫。
“好吧,我一定好好背,你明天一定要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