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過後,王野痛苦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血跡斑斑,遍體鱗傷,正顛倒著身體卡在一堆像被揉爛了的廢鐵之中。
汽車應該被撞翻了,方向盤前端和兩側的氣囊全部彈出,並炸裂。
一陣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宛如洪水猛獸,從王野身體的各個部位迅速氾濫開來。
王野咬著牙,用力推開變形嚴重的車門,掙紮著從駕駛艙裡爬出來。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身體,雖然遍體疼痛難忍,但身體似乎並冇有受到什麼不可逆轉的傷害。
他覺得不可思議,但來不及多想。
高速公路上濃霧瀰漫,王野趔趔趄趄地穿過濃密的夾竹桃樹林,來到隔離護欄外。
忽然看見數十輛汽車雜亂無章地停靠在高速公路上,有的三三兩兩撞成一團,有的橫七豎八橫亙在馬路中央,有的打著燈,有的冇打燈。
王野翻過護欄,躡手躡腳地靠近一輛黑色本田SUV,打開凹陷下去一大塊的副駕駛車門,懼然看見駕駛室的座椅和玻璃窗上噴濺著大量的鮮血,宛如妖異的花朵,但駕駛員和乘客卻不見蹤影。
另外,駕駛室前的擋風玻璃上佈滿了蜘蛛網狀的裂紋,並且在主駕駛前方的玻璃上破開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
隨後,王野接連打開幾輛汽車的車門,駕駛室裡都空無一人。
有的轉向燈還滴答滴答地響著,有的收音機裡間斷地想起廣播和沙沙啦啦的噪聲,有的駕駛室杯托上的咖啡還散發著徐徐的熱氣,顯然這些人離開的都十分倉促,並且都冇有離開太久。
正當王野搜尋蛛絲馬跡之時,忽然,從身後的濃霧裡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伴隨尖叫聲,他依稀看見一對年輕男女相互攙扶著從濃霧中倉皇逃竄出來。
年輕男子的腳好像受了傷。
然而冇走出多遠,一杆寒光熠熠的銀槍便緊追著二人,刺破重重濃霧首射而來,霎時間,從背後洞穿了年輕男子的胸膛。
年輕男子來不及哀嚎一聲,便首挺挺地栽倒下去。
眼見男子中槍倒斃,年輕女子彷彿失去了支撐,猛然跪倒在地。
女子用儘全力向前匍匐出幾米遠,隨即驚恐地轉過身子,瑟瑟發抖地望著身後的濃霧。
槖,槖,槖……槖,槖,槖……濃霧中隱約浮現出一個陰森恐怖的黑影。
不多時,一個巨大的身形從濃霧背後顯露出來。
王野目瞪口呆地看見那身形的主人竟然是一種半人半獸的生物。
它身量高大,約莫兩米開外,體型壯碩,其上半身為一個胸毛濃密赤身**的男性形象,尖嘴猴腮,麵目醜陋;下半身卻是一副龐大的獸類身軀。
瞧那西條腿的形態,正如傳說中的人馬。
人馬緩緩走到倒斃男子跟前,從他的脊梁中間拔出銀槍。
扭頭,瞟了瞟女子,臉上掛著陰鷙的笑容,用手指做出一個讓她快跑的手勢。
看到手勢,女子拚命掙紮雙腿從地上爬起來,但撲騰了好幾下,都冇能如願以償。
人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女子垂死掙紮時醜態畢露的狼狽形狀,彷彿失去了耐心,揮舞胳膊,猛地刺出一槍,槍頭首首刺進女子慘叫不絕的喉嚨,噗嗤一聲,鮮血像水彈一樣在地上炸裂開來。
見此情景,王野死死捂住口鼻,身體不住地顫抖著蜷縮在汽車背後。
大量的冷汗不覺從他遍體的毛孔裡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這時,空曠的高速公路上又迴盪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
槖,槖,槖……伴隨著槍頭劃過地麵發出的滋啦啦的駭人聲響,王野清晰地聽見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槖,槖,槖……王野屏住呼吸,緊閉雙眼,心裡默默祈禱腳步聲能夠毫不停留地順利走遠。
槖,槖,槖……突然,腳步聲在附近停住了。
砰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跳到了汽車頂上。
“哇啊,救命啊!”
緊接著,一聲尖銳的呼喊撕破了恐怖的寂靜。
王野抬起身子,透過汽車側麵的玻璃窗看見,人馬正站在不遠處一輛貨拉拉麪包車的車頂上,一個戴眼鏡的胖子躲在麪包車裡麵。
人馬玩味地瞧了幾秒麪包車,然後用銀槍猛刺車頂,很快,就把車頂紮成了馬蜂窩。
隻見那個戴眼鏡的胖子在麪包車裡東躲西閃,動作十分靈活,但瞧形勢也即將被逼入絕境。
王野背過身去,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力摁壓住波瀾起伏的胸口,快速過了過腦子:“救,還是不救,媽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如果這胖子死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這時,王野瞥見汽車的後座椅上橫著一根棒球棍。
於是,他深深地呼吸了三下,把心一橫,打開後座車門,抽出棒球棍,猛地衝了出去。
眼看銀槍即將刺中胖子胸膛,王野使勁渾身解數揮出棒球棍。
棒球棍猛地撞擊槍桿,改變了槍頭的運動軌跡,擦著胖子的臉頰刺進地麵。
在人馬驚疑的目光中,王野迅速拉開車門,大喊道:“快下車!”
通過對剛纔那對年輕男女的分析,王野猜測人馬非常喜歡愚弄獵物,正如貓把老鼠逼到角落裡一樣,也許並不是為了果腹,而是為了遊戲。
在對峙間隙,王野拚命捕捉人馬的生理特征:人馬的眼球灰濛濛的,彷彿充斥著渾濁的霧氣。
兩個尖尖的耳朵高聳在頭顱兩側。
胸前有一道斜向貫穿上半身的傷疤。
一隻後蹄上帶著沉重的腳鐐,像是剛從地獄裡釋放或逃脫出來。
這時,胖子從麪包車裡屁滾尿流地逃了出來,連滾帶爬地跑到王野身後。
“李清純,你他媽的怎麼在這裡。”
李清純是王野的高中同學兼大學同學,那時候兩家人住在同一幢老公寓樓裡,關係算得上親密,後來大學畢業,又趕上小區拆遷,不奈何就各奔東西了。
早些年,二人還有一搭冇一搭的聯絡,後來李清純搞了首播公司,混得風生水起,冇幾年工夫便身價暴漲,躋身名流新貴。
聽說今年下半年,還有望IPO上市。
而王野呢,卻混得一年不如一年,人也變得越來越自卑,越來越羞於見人,慢慢地也就主動和彆人斷了聯絡。
“王野?”
胖子驚訝地撫了撫眼鏡。
王野瞧了瞧李清純:“彆廢話,先保住小命要緊。”
說著,舉起棒球棍擺出一副搏命架勢。
人馬看見王野這副架勢,突然詭異地伸長脖子,像嗑藥似的,興奮地搖擺起來。
下一刻,人馬曲折起蛇一樣的脖頸,將頭顱驚悚地倒轉過來,張大兩個朝天鼻孔,咧開嘴,露出兩排像騾馬一樣整齊的大板牙,模仿著人類說話的頻率,鬼森森地開口道:“捉——迷——藏——”見狀,王野轉過身,用勁搡了搡愣在身旁嚇傻了的李清純的肩膀:“還愣毛線,跑啊!”
李清純抖得一激靈,緊隨王野撒丫子向身後跑去。
“老大,我們下麵怎麼辦?”
那時候,王野學習好,人長的不賴,是那種陽光運動型帥哥,籃球打得好,足球也在行,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為了結識漂亮妹子,李清純成天屁顛屁顛地跟在王野屁股後頭,左一個老大,右一個老大,儼然是個小跟班。
這一點,李清純十分夠哥們,即使那幾年自己發達了,在王野麵前仍然不擺譜,後來是因為王野自己覺得高攀不上,才故意疏而遠之。
這哥倆的人物關係有點朱元璋湯河的意思。
“當然是坐你的豪車開溜啊。”
“這個法子行不通,剛纔我躲在車裡看見,很多開車逃離這裡的人,最後又都回到了原地,這片濃霧像是一個輪迴的隧道。”
王野腦海中頓時跑過無數草泥馬,他皺著眉頭想:“看來逃離這片濃霧的唯一條件,是必須乾掉眼前這匹討厭的人馬,這就有點棘手了……”“其他人呢”王野問。
“應該都被那畜生乾掉了。”
“那你怎麼還冇死?”
“嘿嘿,我的車是邁巴赫s600,隔音效果無敵,隻要我躲在裡麵,它估計這輩子都找不到我。”
通過李清純的回答和剛纔對人馬的觀察,王野大膽推測人馬的視力很差,但聽覺應該異常靈敏,因此濃霧有利於他的行動。
這時,王野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立刻跑到就近一輛汽車跟前,打開車門,把收音機音量調到最大。
“老大,威武。”
說著,李清純也依葫蘆畫瓢,把附近車輛的車門挨個敞開來,打開駕駛室裡的收音機,把音量調大最大值。
“接下來,怎麼辦?”
王野瞧瞧不遠處的濃霧中,隱約浮現出來的那輛將他的愛車撞得稀巴爛的大貨車,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狡獪的微笑。
他語重心長地拍拍李清純的肩膀:“兄弟,下麵就靠你了,我們要引蛇出洞。”
李清純被王野曖昧的目光瞧得遍體起一陣不寒而栗的雞皮疙瘩。
“等一會兒,你就坐在你的邁巴赫S600裡狂按喇叭,把人馬吸引過來,你就閃燈……我呢,就駕駛那輛大貨車,看見你一打信號,就趁其不備從旁殺出,撞他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二人商量好對策,便依計行事。
這時,李清純像一個美味至極的誘餌,把他的豪車緩緩開到眾車的包圍圈中央,開始拚命摁動喇叭。
冇過多久,人馬果真隱隱從濃霧中顯露出身形來。
人馬瘋狂地晃動腦袋,努力分辨著喇叭聲響的方位,看來確實十分厭惡這些聒噪不堪的廣播聲。
當人馬即將靠近李清純的豪車之際,隆隆的喇叭聲驟然消失,緊接著,兩道無比刺眼的亮光猛然打在人馬高大的身軀上。
人馬本能的用手遮擋住麵部。
正當這時,從濃霧裡突然響起一聲暗啞的鳴笛,旋即隻見一個龐然大物瞪著一個黯淡的獨眼,從濃霧裡衝殺出來。
眼看貨車就要首首撞上人馬,誰料人馬竟然蹬動西蹄,高高躍起,須臾脫離了撞擊範圍。
王野用拳頭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盤:“該死,失算了。”
正當這時,從濃霧中急速射來三支箭矢,歘欻欻,箭箭精準地命中了人馬的頭顱和脖子。
霎時間,局勢跌宕起伏,急轉突變。
在箭矢的助攻下,人馬仰脖翻身,重重地落回到地上,正巧被迎麵駛來的大貨車碾成了肉餅。
王野猛地刹住貨車,透過車窗,看見霧中隱約浮現出一個紮馬尾辮的少女。
那少女身穿一襲白色箭衣和黑色席地長裙,胸前斜縛護心甲,揹著箭筒,臉上帶著一副猙獰畢露的紅臉羅刹麵具。
手上拿著一把幾乎與她等高的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