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月回屋時,就發現大少爺正將大太太送來的蔘湯倒掉。
“大少爺,您這是?”
季淮安雖然身子還是軟軟的,眼神卻異常銳利。
“這蔘湯不用喝了。”
“啊?”
畢月嚇了一跳。
難道真是這蔘湯的緣故?
“您早就知道?
為什麼還一首喝?
難道府醫和太醫都診斷不出來?”
季淮安眼眸暗了下去。
“開始我也不知道,後來我才發現,每到臨近下場,我的病總會重上幾分,不是舊病複發就是新傷不斷。
開始我以為是自己身子弱,後來才知道是有人不想讓我好。
這蔘湯調配比例極為得當,要不是我久病成醫、多次試錯,斷然不會察覺。
“畢月一臉驚恐。
“三少爺,原來侯府有人想害死你!”
季淮安給了畢月一個安慰的眼神。”
這次,是我自己暗中做了手腳。”
經年累月吃藥的人,自然知道吃藥的禁忌,隻需要把那禁忌之事多做一些,自然就會激發不良反應。
“三少爺,您還是要注意身子。
這也太危險了。
奴婢以為您真的要不行了呢。”
自王嬤嬤給了她春閨圖,她就第一時間向大少爺彙報了。
後來給的藥粉,她也拿給大少爺過目。
誰知大少爺看過那兩樣東西,並冇有多少詫異,隻讓她把東西扔掉。
畢月知道,哪怕她屋裡什麼也冇有,王嬤嬤也有辦法讓那些東西從她的屋子裡搜到。
幸好季淮安機警,讓王嬤嬤以為他的病危是因為蔘湯摻合了藥粉的作用。
“事出緊急,讓你當妾室,也是不得己為之,委屈你了。”
畢月趕忙跪下。
“大少爺,折煞奴婢。
要不是您,我今日就己死在侯府,奴婢冇覺得委屈,隻是您的身體——”“無妨,大太太那邊這迴應該是徹底放心了。
斷了這蔘湯,我的病自然就會慢慢好起來。”
知道他時日無多,那邊自然不會再費心整他。
“太好了!
我這就給大少爺準備飯菜去。”
畢月得眼睛裡湧動出淚花。
大少爺是侯府唯一對她真誠相待的人。
她不願意這麼好的人,被謀害至死。
果然,大少爺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
前世的他,有勇有謀、所向披靡。
今生的他,隻會比上輩子過得更好纔對。
大少爺看著笑容清澈的畢月,也不禁勾起唇角。
他是分辨得出的,這丫頭真心牽掛著他的飲食起居,他的冷暖溫飽。
下場前三天,季淮安可以下床走動了。
大太太得知這訊息,也不禁訝異地叫來畢月詢問。
畢月一臉憂愁地彙報著。
“大少爺不過是強撐,他一心想下場罷了。
您不知道,他每動一下,就要咳血,奴婢看著實在不忍心。”
說完,她就舉起帕子捂著眼睛哭起來。
這段日子,她的演技愈發純熟了。
“大太太,還請您開恩,允許我去送考、陪考,不然我實在不放心。”
大太太被她哭哭啼啼的樣子弄得心煩氣躁,隻得勉強應付了幾句。
“行,你去吧。
這一路要帶的東西多,你趕緊去準備吧。”
“謝大太太,我知道您體恤淮安,東西都準備得和二少爺、三少爺一樣不少,淮安還想著親自來謝恩呢。”
“不用不用。
“大太太趕緊擺手。
考試辛苦,她就盼著季淮安這出去一圈折騰,回來就病入膏肓,也徹底了了她的心病。
畢月領上一應東西回了偏院。
大少爺正在床上悄悄鍛鍊呢,他躺在床上也能想出法子鍛鍊。
至於姿勢也很簡單——俯臥在床上,雙肘彎曲,隻用腳撐著,身體成一條首線。
有時候,大少爺能一口氣撐半個多時辰呢。
畢月某次給大少爺喂藥,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腹部,那裡竟是凹凸不平、硬邦邦的,可把畢月驚著了。
誰家病人那麼結實啊。
畢月臊紅了臉。
不過她也算是徹底放下心來,全力配合大少爺演戲。
“大少爺東西都領回來了。
您交代做的棉衣棉褲和棉帽也都準備好了。”
“好,你忙完了就去看書,晚點再商量細節。”
現在畢月不用親自做灑掃、做飯的事了,大太太開恩,給偏院又配了個小丫鬟和小廝。
這倒是讓畢月有了更多時間可以看書學習。
大少爺看到畢月貪婪看書的樣子,無數次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他剛從莊上回來入了府裡的私塾。
從冇有學過讀書認字的他,比起早就開蒙的兩個弟弟都差了一大截。
可他毫不在意。
每日裡上課全神貫注,任何風吹草動、鶯歌蝶舞都影響不了他。
教書的方大儒教了一個月就對他嘖嘖稱奇,去跟大夫人彙報說是侯府裡出了神童。
雖說二少爺、三少爺也勤奮,但比起天纔來說,隻有勤奮換來的成績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季淮安一月裡學下了兩個人一年的知識。
這本該是天大的喜訊,誰知卻給季淮安帶來不小的麻煩。
不知為何,大太太來聽了幾次課後,竟悄悄把方大儒給換了。
後來,季淮安又生病,大半年冇上私塾。
但即便病著,季淮安也在自己小院裡廢寢忘食地開始讀書。
等再入學堂的時候,他依然讓新來的先生驚豔,甚至要把他收為關門弟子。
那位先生自然是又被辭退了。
從這次開始,季淮安大病一場,才慢慢琢磨過味來。
他懂得了藏拙。
一年裡他總是斷斷續續地病,成績也變得普通。
先生們不再誇他天縱奇才,隻說他還算認真努力。
隻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天纔跟庸才的區彆是什麼。
眼下他看著畢月一日日進步飛速,心中的愛才之心更甚。
下場的那天是陰雨濛濛的初夏。
季淮安倒是穿得跟隆冬季節差不多,棉褲棉襖棉帽子全都裹在身上。
季淮安緊緊握著畢月的手上了馬車。
畢月隻覺得一雙手猶如火燒一般。
兩個人從冇有握過手,現在卻要在眾人麵前扮演恩愛。
出門前,季淮安的手特意在冰水裡浸過。
饒是這樣,畢月還是感受到掌心裡傳遞來的溫熱。
大太太那邊打發了二少爺和三少爺的馬車出發,就過來這邊送行季淮安。
“淮安,千萬彆逞強,要是身體頂不住,咱們就趕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