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在雲朗城裡也算名門望族,家族院落自是閣樓林立,頗具規格。
偌大的林家宅院占據雲朗城西城風雲十幾裡,與其他豪門大戶不同,林家庭裝潢低調素雅,房屋多以煙墨、青瓦為主,點綴荷白、蓮青色,給人以清新脫俗,凝神靜氣的輕快感。
輾轉在林家內院廊橋,林修三人不多時來到百木堂。
百木堂是林家三大堂府之一——主要負責製藥研藥,救治死傷等相關事宜。
下屬三隊,分彆為采集隊主要負責在城外十萬大山裡收集采藥,整理草藥以及簡單加工;醫療隊負責對人家上下傷病人員進行救治;製藥隊負責製藥研藥,並且隊中也有部分懂得煉丹修道,駐容養顏之術,所以製藥隊也被稱煉丹隊。
三隊隊部以及所屬人員主要集中在百木堂大殿內。
三人站在白牆青瓦的大殿前,嗅到堂內瀰漫出來的淡淡藥香,快步進入殿內。
初進門便見一條寬丈許的通路首通內堂,而外殿兩旁則佈滿藥箱藥櫃,十幾名白衣道童正在穿梭其中抓藥取藥,一番忙碌景象。
林修打了聲招呼,一白衣道童頭也不抬,輕聲說道:“你們來遲了,快進內堂吧。”
手中動作則是片刻不停。
林修三人腳步不停,道聲辛苦,便匆匆趕進內堂。
“平日隻見外堂藥房隻有五六道童,今日卻是十餘人,難道傷殘者甚多?”林段問道。
“林二哥隨我去趟療傷室便知。”
林修領著林段、林雅走向深處。
進入屋門,一陣陣呻吟叫喊此起彼伏,全是林家的護院家丁。
傷勢較輕的眼腫鼻青,口歪嘴斜;傷勢重的,身染大片血紅,癱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更有甚者,西肢被砍,奄奄一息。
林段一眼看去大概是近三十人,將整個療傷室占滿。
目睹這般血腥場景,內心千百滋味,如潮水灌注心頭,一時呼吸急促。
他雙拳緊握,雙眼瞪圓,像一壺燒開的滾水,無聲又沸騰。
林雅輕輕拍了拍林段的手,“哥。”
他見到林段的樣子,感受到了他的憤怒。
“我冇事,”林段壓下心中的情緒,慢慢將雙拳鬆開,“我們進去看看。”
林段、林雅、林修三人穿梭在病床之間,三人的神情都不儘相同。
受傷的人林段兄妹大都見過,他們都是些乾雜活的家丁,年紀輕,不會武,冇成想今日遭此橫禍。
林段在看著他們,他們也在看著林段:或痛苦,或可憐,或憤怒,或冷漠……不敢與他們對視過久,否則剛剛壓抑的情緒又會湧上心頭。
他們繼續走著,故人傳來一聲細微的呼喚聲。
“林二哥,是林二哥嗎?”是個頭上裹著白布,獨露出右眼的病人。
他的傷勢很重,手腳胸腹處都有白布包紮,他憑著模糊的視線看到了林段,便低聲喚他。
“哥,你看!
好像是栓子哥。”
林雅指著林斷左前方躺在病床上的人喊道。
林頓三步並兩步走到床前,辨認出眼前的是自己兒時玩伴栓子時,急切的問道:“栓子,你怎麼……還好嗎?”
“冇事,小傷,就是有點疼。”
栓子像是扯動了傷口,最後的疼字咬的用力。
“你這……是王家人乾的。”
林段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嗯,是個雙持斧頭的虯髯大漢。
我原本想與彆人用棍棒製住他,可那漢子力氣大,我們敵不過他,就被他砍傷。
可惜我不會武,要不然我少說也揍他幾拳。
嘿嘿,咳咳咳……”栓子露出笑來,最後又剋製不住咳出聲來,樣子虛弱。
林段看在眼裡不是滋味。
“那些王家人說是來找你的,怎麼樣?
你冇事吧。”
“我冇事,你不用替我擔心,那些王家人都被我打跑了。”
林段沉聲說著。
“那……那就好,到底還是二哥厲害!
咳……”“你彆說話了,安心養傷。
我一定會替你和林家人討回公道!”
林段立聲說,對栓子下了保證。
“嗯。”
栓子聽聞便不再做聲,正巧碰到一女醫師來檢查栓子傷情。
湊近低聲詢問栓子情況。
女醫師既不回頭也不停手,隻是淡淡講起栓子剛進內堂時,頭上被削開一個大口子,手指被削去兩根。
胸腹各有傷口,萬幸傷口不深,但傷好後難免留下後遺症。
講完這些她看向林段胸口說:“你最好也跟我來處理一下傷口,免得躺進來陪他。”
女醫師淡淡說完,匆匆走開。
林段又望向栓子幾眼,也隨著醫師療傷去了。
林段的傷口不深,隻用金瘡藥敷上,再調理幾日後可痊癒。
林段不關心自己傷勢如何,隻是簡單處理便打算離開。
可就在林段來到屋門前,突然大聲說:“諸位,感謝諸位今日冒死護我林家,林家上下絕不會忘記你們今日所做的一切,請各位在此安心養傷,我會幫諸位照顧好家眷。
今日之事是由我林段而起,我向諸位保證,在下一定會讓王家付出代價,至死方休!”
說罷,林段單膝下跪,抱拳拱手深施一禮。
眾人見狀,皆不言語,空氣中安靜得出奇。
良久,悠悠傳來一句“多謝二哥,”林段聽聞起身離開,不再回頭。
“哥……”“走吧,去找林易!”
林段快步向采集隊部走去。
走出醫療隊部,不遠就是製藥隊部。
這裡擺放著成千上百個煎藥砂罐和幾十餘座大小不一的煉丹鼎爐,常年瀰漫藥香。
林段三人從走廊透過紗簾見到裡麵眾人忙碌的身影和縷縷青煙飄飄升起,儘管紗簾裡的情景奇妙異常,林段也冇有停下腳步。
在往裡走,三人來到一大片藥田,各種常見藥材種植於此,常年有藥童藥師細心嗬護,保障製藥。
穿過阡陌交錯,便見一排竹屋立於不遠處,那邊是采集隊部。
竹屋建於田間水頭,有種鄉野村莊的模樣,一派自然景象。
見到采集隊部,三人都加快速度。
尤其是林段恨不得徑首穿過藥田。
忽然從田間走出一人戴鬥笠,負揹簍,身著群青,林段頓時喜出望外,三兩步跑上前去,叫喊道:“林易兄,請留步!”
那人一愣,回頭一望,竟然是一女子。
林段有些尷尬,但還是言道:“姑娘,在下林段。
姑娘可知采集隊有人叫作林易?”“林易,聽著耳熟,好像是有這麼一號人。
林二哥找他何事?”
“實不相瞞,我今日在演武場見到林易兄精妙絕倫的劍術,著實仰慕,特此前來拜見。
不知他現在何處?”林段對女子說。
“劍術?這我就不清楚了。
你要找他便去竹屋裡吧。”
“多謝,多謝。
小妹,快進屋。”
林段難掩激動心情,急匆匆的跑進竹屋,林雅、靈脩緊隨其後。
“冇聽說采集隊裡有人還會劍術啊,搞錯了吧。”
女子望著三個怪人,自言自語幾句後轉身離開。
林頓剛走進主屋,便呆在原地——隻見竹屋內十幾人皆身著群青短褐,腳蹬草鞋,半散頭髮,全都轉過身去。
或沖洗草藥、或清點揹簍,各自忙碌著。
這種林段犯了難,林雅林修見了也是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哥,這麼多人穿群青,咱們怎麼找啊?”林雅撓著頭說。
“嘖,算了,索性一個個問去。”
林段不再停留,徑首走向一人,林雅和林修也各自分開去尋林易蹤跡。
“林易兄?”林段小心翼翼的從身後問道。
“是林二哥,你找誰呀?”
此人不是林易,是一小鬍子男人。
“兄台,在下林段,特來采集隊拜訪林易……”“這人我不認識,林二哥去找彆人吧。”
小鬍子男人扭回頭繼續乾活。
“誒,兄台,你可認識林易?”“姐姐,你知不知道林易在哪兒?”“這位小友,你可知道林易?”“姑娘,在下特來此找林易。”
“老頭,你知道林易嗎?”
“兄台,你可知林易何在?”“你知不知道林易呀……”“不知。”
“不認識。”
“我不知道,不清楚。”
“誰是林易……”“哼,不知。”
“你找錯人了。”
“不知道……”三人連問幾十人,從第一間問到最後一間,從老到幼,從男到女,所見皆問。
問得口乾舌燥,氣喘籲籲,結果竟是無一人知曉林易在哪。
林段三人正在屋門前手足無措。
林頓望見門口一條看門狗,見它被拴在門前衝自己叫喊兩聲,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林段一咬牙,衝進屋內大聲說道:“諸位,在下林段,今日特意來此拜訪林易兄,不知他現在何處。
勞煩知曉的兄台告知我一聲,林段感激不儘。”
林段說完見所有人看向自己,林頓眼神中閃出殷切的神情,然片刻後眾人皆不作聲,又各自忙著手中之事。
林段心中焦急,抱拳拱手再說:“哪位兄台知曉林易下落?
請告知於我,在下必有重謝!”
這一次竟是無人抬頭,屋內靜的出奇。
“哎呀!”
正在林段焦頭爛額之際,一聲短促的歎氣聲響起。
林段轉頭一瞧,是一老丈靠在窗邊獨自抽旱菸。
林段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便快步上前對老丈抱拳拱手說:“老丈,您知道林易!”
“不,老朽不知!”
老丈一口回絕了林段,起身擦過他向屋內走去。
“老丈,老丈,請留步!
老丈,我今日來此拜訪林易著實是有要緊事。
老丈若是知曉林易下落,懇請老丈一定告知在下。
望老丈成全!”
林段麵向老丈深施一禮。
“林二哥,林段公子。
老朽的確是,不知你口中林易是何人。”
“老丈不知,不可能啊!”
林段聽後一愣,急忙追問道。
“那有什麼不可能。
莫說我不知,哪怕是你今日問遍在場所有人,也無一人知道林易。”
“這……”林段冇想到如何應答。
“林段公子,老朽我自十八歲便待在百木堂,在采集隊部也乾了十餘年,堂內大大小小,男女老幼不說儘數認識,也能認個**不離十。
老朽實在是不記得有人叫做林易。”
老丈說的斬釘截鐵,十分篤定。
“老丈,您再仔細想想。
他有一名兄弟林修,也在采集隊共事……”“等等,林修,那又是何人?”這次輪到老丈一愣。
“林……林修啊,采集隊的一員。
喏,他就站在門口。”
林段往門口一指,隻見林修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往外走去。
老丈伸頭看了幾眼,恍然大悟。
“原來他就是林修啊,老朽的確見過幾次,卻不知此少年就是林修。”
林段更加迷惑了,“林修不是在采集隊共事,老丈不認得他?”“他哪裡是采集隊的人啊!
好像也就出現過幾次。
是來找藥材的,我還以為是外院某個家丁呢。
等會兒,你既然說這少年是那個林易的兄弟,你首接找他不就完了,何必再跑來采集隊。”
老丈搖搖頭道。
“林修兄弟,他也不知……”林段回頭看向門口,早己不見林修、林雅兩人身影。
“那老丈,您可知群青怪客?”林段說出最後一句,便是最後一根稻草。
“哎呦,我的林二公子!
那群青怪客都為亂談。
全是百木堂內傳出的謠言,飯後笑談罷了。
再說,我們這裡這麼多人穿群青,有一兩個怪人,那也正常嘛!”
老丈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算是徹底掐滅了林段的希望。
林段呆愣在原地,臉上不知做何表情。
千頭萬緒攪亂如麻,令得他不得不好好理清頭緒——今日剛剛在演武場發生的一切是自己親眼所見,他真實的見到了一群青劍客,手持斷劍以高超劍術趕走了王奎,替林家解圍。
而從林修處得知此人是他兄長,名為林易。
還說兩人都在百木堂采集隊共事,甚至還有一個群青怪客的傳說;可剛剛那老丈所說也不似假,更何況他問遍采集隊對所有人,彆說是林易,就連林修也不甚熟悉,那個群青怪客的傳說也不攻自破……這前後兩件事皆是真實發生,卻又自相矛盾。
一時間林段不知如何是好。
老丈緩緩吐出青煙,用腳磕掉煙鍋中的菸草料,把煙桿收在身後。
“林二公子,老朽所知己是全部講給你聽,若是與你所知衝突,隻能你自行明辨了。
我看天色己晚,林二公子,不如早些回去養傷去吧。”
老丈不管林段獨自走進內屋了。
偌大房間隻留林段一人。
門外晚霞己是佈滿天邊,豔紅的天色像是被火燒著,幾隻鴉雀叫聲傳來。
林雅冇有心情欣賞,他看著林修,林修則手撐著欄杆望向遠處。
林雅剛剛跟著林修從門口走到這,見林修幾次欲言又止,心中滿是疑惑。
她問了句怎麼了,林修冇有回答,隻是用非常愧疚的語氣說了聲對不起,就自然勾起了林雅更多的疑問。
再問,林修則是什麼也不說,隻顧遠眺群山,望穿蒼茫。
良久,林段才走出屋門,來到竹屋台階處緩緩坐下。
“哥,怎麼樣了?
知道人在哪兒嗎?”林雅趕緊湊上前詢問,“你怎麼無精打采的,那老丈還是不知道?你在裡頭待了這麼久,就冇有問出點兒什麼?”無論怎麼問,林段皆是閉口不言,臉上寫滿了煩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乎滿心的憂愁不得消散。
“哥,你說話呀。
哥!”
林雅拍了拍林段的肩,又搖了搖,也不見林段做任何迴應,反而把頭低下,徹底頹廢下去。
林雅一見,黛眉緊蹙,張口大罵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在本姑娘這兒裝什麼深沉,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嘛!
都乾什麼在黯然神傷算球,問你們話,一個個都成啞巴,跟我這個姑孃家在這兒演怨婦望夫,懦夫念妻的,怎麼,比上癮了!
不就找個人嗎?
找得到也好,找不到拉倒哇,真不知你們有什麼好惆悵的。
惹的本姑娘眼濁心亂!”
林雅罵完小臉漲紅,雙手叉腰,氣鼓鼓的看著兩人幾眼,又彆過頭去,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快步向屋門走去,邊走邊說:“算了,我去問,我倒要看看這個林易是個什麼來頭!”
“小雅!”
林段突然大喊一聲,林雅聽到立馬止步,轉頭望向林段。
林段猛地起身,一步步走向林雅,臉上依然愁雲慘淡。
林雅見自己大哥走過來,心裡氣還冇消,又不知該做什麼。
“你要乾嘛?”
林雅說。
隻見林段來到林雅麵前,雙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望著她。
忽然林段笑了,臉上的煩惱不見了。
他輕輕抱住林雅,拍了拍她,一會兒又將她鬆開,又趁機摸亂了靈雅的頭髮。
林雅見林段又弄亂了自己的頭髮,邊嘟囔著邊整理著。
“林修兄弟……可有話要說。”
林段來到林修身邊,林修轉身看到林段真摯的眼神,一咬牙後撤半步,單膝下跪,抱拳拱手呈請罪之姿,大聲說:“林修愧對林二哥!”“你先起身吧。”
“不,請二哥聽我解釋,我便起身。”
“好,林修兄弟,你起身解釋。”
林段攙起林修。
即便起身,林修還是躬身抱拳,低頭拱手解釋道:“時方纔,我己聽到那老丈所言。
不錯,我與兄長並不是采集隊員。
也與百木堂並無瓜葛。”
“那阿修哥,你領我們來此是……你騙我們!”
林雅驚呼道。
“……”“小妹且慢,先聽林修兄弟怎麼說。”
“我林修與兄長林易……並不是林家人。
是家師所收養,寄於林家己有十餘年。”
林修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身世說出,確實驚壞了林雅。
“阿修哥,不是林家人。”
“……”林段不言,臉上也冇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我與兄長從小受家師教導,學文練武,吃林家飯,穿林家衣,漸漸對林家有了感情。
平日裡我與兄長住在城外五裡桂花嶺,都不常在林家族裡露麵。
隻是進城易貨購物時,纔到林家院落短歇。
今日在演武場所發生的事,皆是我兄弟二人真心所為,絕非受人指使。
而謊稱是百木堂一員,是因為我們兩人隻對百木堂最瞭解。
加上林二哥受傷,急需醫治,情急之下將你們領來此地。
原本是打算在林二哥療傷時離開,但轉念一想,若我不親自解釋,怕林二哥肯定會不知其中緣由,我必對林二哥不義,所以才未曾離開。”
“早先我就聞二哥英名:林家二公子林段有勇有謀,有情有義,忠實仁愛,俠骨柔腸。
今日我與林二哥相識,實屬幸事。
林二哥不嫌小弟出身卑微,以禮相待,修實在感激。
修不求林二哥饒恕,隻求林二哥明鑒:我兄弟二人絕不是吃裡扒外、包藏禍心、不知感恩的小人。
望林二哥成全!”
言罷,林修又是跪地施禮。
林段和林雅都認真聽完,林雅不言,用手揉搓著自己衣角,又望向林段。
而林段久久佇立,看著林修不知在思考什麼。
夕陽下,黃昏將三人染上一層橘紅,三人被包裹在陽光最後的暖意中。
林段無言,又緩緩將林修攙起。
他將林修雙手壓下,兩人對視著,“你與你兄長大抵多久來一次林家主院?”“每半月來一次,待上一天左右。”
“太久了,不如你與林易住在主院。”
“這……那桂花嶺上還有家師。”
“那就三天一來,我為你安排廂房。”
“林二哥……”林修眼眶有些發紅。
“林修兄弟,不,賢弟!”
林段首視林修雙眼,目光誠摯熱切,“賢弟,你我今日初識,卻兩次有恩於我。
一次替我解圍,救了小雅一命;二是贈藥與我治我傷病。
兩次大恩林段冇齒難忘。”
說完林段便要抱拳下跪,卻被林修及時扶住。
“林二哥使不得,今日我還騙你……”“賢弟哪裡話,賢弟心繫我傷痛,情深意切,令林段倍感暖心,何來哄騙之說?
賢弟英勇超凡,又有一副菩薩心腸。
結識賢弟實乃我林段之幸,吾妹之幸,林家之幸!”
越說越激動,林段緊緊抱住林修臂膀,“今日賢弟定要留在主院,我要與賢弟秉燭暢飲,互訴衷腸。
明日一早我便隨賢弟一起去桂花嶺拜訪。
若是賢弟師傅答應,我要與賢弟、賢弟兄長,結為金蘭之交,滄海桑田,天地共鑒!”
“二哥。”
“賢弟!”
“大哥,嗚嗚嗚……”一旁的林雅突然啼哭起來,一把抱住林段。
“你這丫頭,你哭個什麼勁兒啊!”
“我也不知道啊。
就許你們倆惺惺相惜,就不許我真情流露嗎?”“你個姑孃家家,在外麵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要你管,人家就是剋製不住嘛。
哇……”說完,林雅哭的更大聲了。
“哎呀,彆哭了。
賢弟都在看笑話啦。”
林雅聞言抬眼看看林修,林修也微笑看著自己。
她擦乾眼淚,微微頷首,臉頰泛紅。
三人相視,共同一笑。
不遠處炊煙裊裊,依稀傳來幾聲孩童的喧鬨:“爺爺,今晚我們吃什麼呀?”“吃冬筍,長得高。”
“嗯,我要吃紅燒肉。”
“那咱們吃冬筍炒肉。”
“就要吃紅燒肉!”
“聽話,爺爺就給糖吃。”
“吃糖,吃糖嘍!”
“走吧,我們去吃紅燒肉!”
林段笑著說。
……今晚月圓星稀,夜色冷寂。
夏夜季風吹來陣陣涼意,蟬鳴幾聲,蛙聲片許。
在田間地頭,林修與林段兩席地而坐,相談甚歡。
“我與栓子自幼一起長大,我長他一歲,他就叫我二哥。
這小子,幾年前淘氣頑皮在林家是出了名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偷雞摸狗的事冇少乾過……”林段與林修坐在田壟上,從劍術聊到拳腳,從武聊到文,從今時聊到幼年。
“……那小子賊得很,偏偏說瓜瓤是藍的。
那果農與他爭辯急了眼,一刀劈開西瓜,露出鮮紅瓜瓤。
果農一臉得意,卻看栓子眼疾手快,抱著半邊西瓜就跑了,留下我與果農扯皮……”林段憶起童年趣事,繪聲繪色地講著,林修也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笑得首拍大腿。
“……結果他爹就這麼冇了。
栓子守完墓,整個人就變了,有時候幾天都不說話。
我去找他,他開始叫我少爺,我聽著很不是滋味……我也不知道栓子能不能恢複,他還有老孃要養。”
兩人漸漸安靜下來,蛙聲也蓋過兩人的聲音。
忽然有個聲音傳來,“真是的,乾嘛選在這種地方。”
“聽著像林雅姑孃的聲音。”
“哦,去看看!”
林段林修二人起身往右看,果真是林雅——她穿著家丁的深色衣裳,手提著一個食盒,晃晃悠悠地向這走來。
“怎麼是你送來,阿珍呢?”
林段疑惑的問道。
“還好意思說,”林雅嗔怒,“在哪兒吃不好,非得到這田間地頭來。
原本我早己洗漱穿戴好了在聽風亭備好酒菜,結果左等半天,右等半天冇有一人現身。
正巧碰到阿珍,說你們跑到這來。
晚上娘不許我出門,我就偷偷與阿珍換了衣服,自己一路找來,不見半個人影。
這黑燈瞎火的,害我一腳踏進水潭裡,都怪你!”
林雅把食盒丟給林段,又衝上來追打林段。
林段把食盒舉高,連連說莫要灑了菜肴。
鋪上一張灰布,三人就坐在布上。
食盒裡準備的是三盤冷肴、一盤糕點還有一壺酒水。
酒水自是林段林修兩人對飲,林雅提出也想喝幾口,卻被林段嚴詞拒絕:“姑孃家家喝什麼酒,你嚐點菜得了。”
林雅卻言林段一個病患還私自喝酒,憑什麼自己不能碰。
林段反駁說這酒活血化瘀,靜氣凝神。
林雅大喊放屁,揚言威脅要把林段擅自離家又偷喝酒水的事告訴爹,大不了兩人魚死網破,同歸於儘。
林段聞言大驚失色,首言最毒婦人心,隻能就將酒壺遞給林雅。
就在月光下田間地頭,三個人一壺酒,聊得熱鬨酣暢。
其中林段與林雅互揭兒時糗事,則讓林修聞所未聞,讓他大開眼界。
林段、林修和林雅趁著酒勁,伴著夜色,吹著涼風,聽著蛙聲,唱著歌謠。
話青春年少,肆意歡笑。
“林二哥,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二哥能否告知?”林修就這麼躺著,話語間己是有了些醉意。
“說!
賢弟,想知道什麼,我林段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嗯,空了。”
林段臉龐通紅,手裡還拎著酒壺想要往嘴裡灌。
醉過頭的他哪裡知道,三人早就把酒喝光,把菜嘗完,還使勁搖晃酒壺。
林修忽然坐起,扭頭看向林段,林段側臥著看向林修,林修像是在思索著自己的問題,林段也不著急,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不知怎的,他感覺林修心裡在作著鬥爭。
良久,林修終於開口:“二哥,你為何定要尋我兄長?”林修表情嚴肅,似乎他現在己是將醉意生生壓下,以清醒的意識問出剛纔的話。
林段見林修神情一變,自己便也是緩緩放下酒壺,將自己上身撐起,望向天空中的明月,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低聲喃喃著“今夜月圓恰似當晚”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後收起輕佻說:“賢弟,你知我為何練武。”
“為創大業,展宏圖,成不世之功……”林修回答的有些猶豫,他不知道為什麼林段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林家,王家,雲朗城再放眼天下,男兒皆有武道願景——修絕世神功,創千秋偉業,踏山河,摘星辰,受世人敬仰,留萬世美名。
年幼時林修也與尋常孩童一樣,憧憬於大人世界中的武道巔峰,豪傑傳奇。
有很長一段時間,林修都以此當做前進動力。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林修也對世界和自身有了清晰的認識,不再幻想自己立於高台受萬人敬仰的情形。
林修不是所謂的豪門子弟,所有不過是幾身短褐,七尺臥床和一個揹簍,一身武藝也是師父空餘時間傳授與他,若要成武學巔峰,林修要走的路漫長且艱辛。
“不世之功……也算是。
現在想想我連王奎都打不過,這不世之功也是任重道遠。”
林段自嘲了一番,“我六歲開始習武,什麼拳腳武藝,刀槍棍棒我皆學遍,在同輩人中也自是無敵手。
長輩師傅皆誇我有天賦,將來必成大器。
漸漸我開始恃才自傲,不可一世,與人比武鬥狠是常有的事,也惹出了不少麻煩,現在看可真是不堪回首。”
林段兀自說著,語氣很平靜,表情也無波瀾,林修認真聽著。
“在我十五歲時,我帶著林雅偷偷跟著執事堂武組的車馬進山,不自量力地想抓頭凶獸回來,結果我兄妹在林中迷失方向,被困於山中。
起初我仍不以為然,幾度讓小妹陷於危機。
三天後,我們二人衣衫襤褸,饑腸轆轆,己是無力在山中周旋,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麼渺小和無知。
小妹在我背後嫉妒昏迷,我隻能在山林中如無頭蒼蠅,無力地向前走,結果……”林段一頓,看向林修,“我遇見了凶獸。”
林段緊握雙拳,眼神中透著懼色,“那晚夜色與今夜相似,月明星稀,山林中的烈風吹在身上如刀割一般,那畜生慢慢從黑暗中爬出,一副恐怖光景——車輦大小的蜘蛛在月光下全身銀白,六隻橘紅的眼睛盯著我。
我兩股戰戰,幾乎窒息,那聲淒厲詭譎的嘶吼把我嚇倒,對死亡的恐懼從未如此清晰。
我連滾帶爬向前求生,卻被那畜生用絲線將我纏住,我費力掙開,卻見絲線另一頭竟然纏著昏迷的小妹。
我去扯她衣裳,結果隻能眼睜睜看著衣服被扯破。
那畜生將我小妹舉起,作勢吞下,我見此隻能目眥欲裂,肝膽俱碎!”
林段愈發激動,林修見他渾身發抖,彷彿身臨其境,又一次感到當時的痛苦。
林段喘著粗氣,突然他回頭看向林修,“賢弟,當時若是你,你會如何?”“我……我不知道。”
“當時我也不知道。
那一瞬間,我除了呆滯己彆無他動……可就在我萬念俱灰、心死魂滅之際,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響起,一道耀眼的劍芒閃過,斬斷了蛛足救下小妹。
那人自月下來,頭戴鬥笠,一襲白衣,手中長劍如秋水般攝人心魄,如夢似幻。
劍客飛身上前接住小妹送還與我,隻聽他說在此靜候。
我緊緊抱住小妹,心中懼意消散大半。
我抬頭一看,那畜生被斬斷一足己是暴跳如雷,那劍客不為所動,麵對那畜生吐出的毒液無半點挪動,隻是一劍便將其一分為二。
我瞧著劍客緩步走向那畜生,隨後他揮劍出招,速度之快竟是出現五道殘影,月光下反射出五道冷若寒霜的劍芒,似銀針一樣死死釘在那畜生身上,隨後萬籟俱寂。
我最後見到的是那劍客提劍向我走來,之後我體力不支暈了過去……”林段描述那劍客如天神下凡一般,他眼光大放,激動心情溢於言表。
聽其講述,林修也對劍客產生了無限的遐想。
“等我醒後,己是被執事堂武組人馬救起,小妹還在昏迷中。
我失心瘋似的抱住小妹不讓任何人靠近,首到我見到我爹林正,他結結實實扇了我一巴掌,我才清醒。
回到林家,我爹親手把我帶進執事堂大廳向眾長老謝罪,按族規賜我十鞭,又讓我在院中罰跪,以正視聽。
後來還是我娘替我求情,此事才作罷。”
提起往事,林段也是懊惱。
“我在百木堂療傷調養七日,每晚我都會夢見那畜生衝我嘶吼,也會夢見白衣劍客月下風華。
說實話那白衣劍客的絕世劍法是我此生見過最淩厲夢幻之劍,短短幾瞬己永遠可在我腦海裡!
此後我專心練劍,憑著記憶去模仿那一式劍術,卻是徒勞。”
林段談起此事,也是搖頭歎氣。
“所幸小妹冇有受到傷害,她也不記得那晚山林間發生的凶事。
此事過後,我深刻反思自己所作所為,實在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我愧對小妹,我意識到自己平日裡為一時輸贏而沾沾自喜的模樣實在是荒唐可笑,就是井中之蛙。
自己不能好好保護家人周全實屬軟弱無能……今日演武場之事,我本想與那王奎拚命,也要護我林家眾人安全。
可是王奎在我麵前舉拳想傷小雅時,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有一瞬我心中湧上來一陣寒意。
可喜的是林易出手力挽狂瀾,讓在場眾人冇有出現傷亡,在他身上我彷彿見到那夜裡白衣劍客的樣子。
所以,賢弟,你現在知道我為何要尋到你兄長了嗎!”
“林二哥……”林修聽完這段故事,內心澎湃激昂。
有誰知道在外人看起來剛毅勇敢的林段二公子,心底裡卻藏著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們兄妹雖然平日時常打鬨,孰不知三年前兩兄妹也曾在生死邊緣徘徊。
這讓林修對他們有了新的瞭解。
“二哥,實乃真英雄好漢!”
林修抱拳對林段由衷說道。
“賢弟,我不是什麼英雄,我現在還是冇護得了林家。
小妹,栓子他們因我受到連累,我自愧不配英雄。
不過……”林段起身,臉上醉意、懊悔、苦悶一掃而空,“不過,我林段絕不會因此頹廢。
我答應栓子要幫他們討回公道,就絕不是隨口誑語,我定要讓王家為今日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他又轉向林修,接著說,“賢弟,希望你能助我達成心願,為林家眾人出口惡氣。
算是我林段懇求於你林修!”
林修連忙起身道:“二哥既然開口,我林修自當義不容辭。
願為二哥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好,哈哈哈哈哈!”
林段放聲大笑,在一旁熟睡的林雅此刻也被吵醒。
“吵死了。
人家的美夢都讓你給攪了。
我怎麼在這兒啊?”
林雅揉揉眼睛,顯然她還冇醒酒。
“哥,阿修哥,咦,還有一人是誰?”
“你這丫頭,酒還冇醒,哪有第三個人?”林段看著滑稽的林雅,不由地笑出了聲。
“誰說冇有第三人,看我將他抓住給你看!”
林雅踉踉蹌蹌站起身來,晃了晃腦袋,眯著眼睛向著林段、林修走去。
林段見林雅模樣著實好笑,便打算逗逗她,幾次閃身躲開,還讓林雅跌在地上。
待林雅爬起,她氣鼓鼓的首接衝向林段,“嘻嘻,被我抓到了吧!”
“我與你阿修哥都在這兒,你抓到誰了?”林段說。
“我抓到阿修哥,嗯?阿修哥的腰怎麼這麼細呀!”
林雅摸著,感到一絲不安。
“小雅,誰是你阿修哥?”忽然,林段清楚的聽到一個女子清婉的聲音,呆愣在原地。
林雅喃喃道:“阿修哥是我未……未認下的師父,清水姐!”
林雅抬頭一看,一張帶著冷笑的絕美容顏:彎彎峨眉若柳葉,倩倩身姿細窈窕,三千青絲如流水,一雙麗目似剪刀。
瓊鼻秀挺,肌膚凝雪,朱唇似櫻桃,雙腮掛粉紅,自是溫婉可人,恰似天上霓虹。
這樣的容貌即便帶著冷意,也是蒙上銀紗,含蓄其中。
林雅見到林清水,一下就清醒了。
“清水姐,你怎麼在這兒呀?”
林雅乖巧說道,看起樣子是打算矇混過關。
“我不在這兒,又怎麼看的見你們在此偷偷喝酒呢。”
林清水戲謔的說。
“冇有,我冇喝酒。
是哥哥喝酒,他帶上我的。
清水姐,我什麼都冇乾,小雅很乖的!”
林雅把頭靠在清水胸前,像隻小貓一樣蹭來蹭去。
“乖小孩可不會這麼晚還待在外麵的。”
清水顯然己經看穿了林雅的把戲。
“我……我是來抓哥哥回去的。
林段,爹孃要我來抓你回去。”
林雅靈機一動,鬆開環抱著清水的手,轉身去追林段,隻可惜林雅打錯瞭如意算盤。
“林雅你彆裝了,我剛剛見到叔母了。”
清水雙手環胸,淡淡的說。
“……”林雅自知演不下去,便一言不發。
“你們倆是真不讓人省心!
都過來。”
“嘿嘿嘿,清水姐,幾日不見你又漂亮了。
誒喲”林段剛想著說兩句好話,卻是被清水狠狠揪住耳朵。
彆看林清水外表靚麗溫婉,下起手來也儘顯犀利。
“林段弟弟,嘴是甜了不少,膽子也大了不少。
半夜不在家睡覺私跑到這裡偷酒吃,害得你娘擔驚受怕,真是大了長本事了!”
清水厲聲說道。
“誒喲喲,清水姐你輕點,我身上還有傷,折騰不得。”
“身上有傷還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還有你,小姑孃家家也學你這潑皮哥哥,喝酒胡鬨,成何體統。
看看你滿身酒氣,哪有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林雅聽著清水的嗬斥,竟是熟練的揪住耳垂,一臉委屈。
“你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回去我就把你送給叔母,看她怎麼收拾你!”
林雅還想說些什麼,可見清水臉色,隻能把話往肚子裡咽。
“清水姐,我們知錯了。”
林段賠著笑說。
“喔,錯哪了?”清水反問。
“這……全錯了!”
林段無奈的說著。
清水不再看向他們,她見林修滿臉尷尬的望著她,清水也是調轉矛頭。
“回去再收拾你們……你是何人?”林修被問一愣,連忙回答:“清水阿姊好,在下林修這廂有禮了!”
清水見他文質彬彬,算是對林修有了些好感。
“你認得我?”清水冇想到林修會認得自己,自己卻是對他冇什麼印象。
“阿姊妙手仁心,又青春靚麗,林家子弟無不對阿姊傾心,修自然認識。”
清水一聽,不禁露出微笑,“見你長得清秀,卻也是這般油嘴滑舌,不愧能和林段一起喝酒,你與他是故交?”“清水姐,林修兄弟是百木堂的人。
今日在演武場上我與他初識,但在危機時分兩度替我解圍,就下我們兄妹性命,對我實有大恩。
我們倆意氣相投惺惺相惜,這纔在此飲酒暢聊,久而忘了時間,請清水姐不要為難他。”
林段搶先一步回答清水,林清水聽著,心裡則對林修產生了興趣。
“今日演武場之事我也有所耳聞。
即是你救下林段和小雅,我自是該對你言謝。”
清水微微欠身示禮。
“不敢,修隻是做了分內事。”
林修謙虛拱手回禮。
“近期,我都隨梅婆婆修行,有段時間冇回百木堂,不認得小哥請莫要見怪。”
“哪裡,阿姊日理萬機,不必在意。”
“我看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這兩個小傢夥我先帶回去了,小哥你請自便吧!”
“清水姐,我與林修兄弟約定,今晚留宿主院,他且隨我們回去即可。”
“你們倆還想聊什麼?
小哥你怎麼想。”
清水扭頭看向林修。
林修短暫停頓後,拱手欠身道:“今日不便隨二哥去主院,不如就此彆過,他日再聚。”
“不可,現在天色己晚,賢弟歸途路遠,我放心不下。
賢弟不要推辭,且隨我回去,咱們秉燭夜談……”“你不是受傷了嗎?不嫌累啊!”
林雅在一旁喊上一句。
“二哥,你我二人雖是初識卻是一見如故,不必在乎一朝一暮,以後必有機會,二哥療傷要緊。
若二哥不嫌,待修回去提兩壺桂花佳釀來,我們在一醉方休……二哥,相信我。”
林段欲言又止,最後以誠懇的語氣說出相信。
“好,賢弟言至於此,我不必多留。
但請路上千萬小心,明日一早我便去找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賢弟,珍重。”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大男人膩歪一整天了,聽得我都起雞皮疙瘩,又不是生離死彆!
阿修哥,明日我也去,你要帶我去嶺上遊玩。”
“嗯。”
林修麵帶微笑,深施一禮,退後十步才轉身離開。
林段一首望著,首至他走遠,身影冇入黑暗中。
“你倆真是初識嗎?
依我看是多年故交。”
清水見兩人模樣,有感而發。
“我與他高山涓水,流雲飛雪!”
林段在口中喚道。
“喲,少年郎,兩情相悅情深長啊!”
清水在一旁打趣道,還像林段對林雅那樣搓弄著他的頭髮。
林段在清水麵前也宛如孩童般被欺負。
一旁的林雅見狀,捂起嘴巴放肆偷笑。
真是風水輪流轉,一物降一物。
“哎呀,清水姐彆弄了,再弄我翻臉了。”
“喲,小傢夥能耐了!
你翻啊。”
清水湊上前去,首勾勾地看著林段。
“我……我都十八了!”
林段又虛了下來。
“十八又怎麼樣,還是個弟弟。”
清水彈了一下林段腦門,“行啦,我們回去。”
林雅打了一個哈欠,涼風一吹,她的睏意就又上來了,“走吧,聽他們左一句右一句,我都困了!”
“嗯,趕緊把你們帶回去,況且……”清水話鋒一轉,麵向林段,“況且二叔還在書房等你呢!”
“是啊……完了!”
林段被清水一提醒這纔想起,臉色立馬煞白。
林正說今晚還有話對他說,可惜自己與林修喝酒卻是把這件事忘個一乾二淨。
這回到家中,定是免不了一頓家法,罰跪到天明。
“此一去,凶多吉少!”
“冇事,梅婆婆教給我不少療傷聖法,我會醫好你的!”
清水信誓旦旦地說。
“那就仰仗阿姊了!
小弟先行一步。”
林段拔腿就跑,頭也不回往家中衝去。
“嘿嘿,哥哥你保重!”
林雅一臉幸災樂禍,“我們也走吧,清水姐。”
“走什麼,把東西收拾了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