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霞,透過雲層灑下,將山林染紅。
山腰將散未散的薄霧,在微風撩撥下,如婀娜少女,搖曳著潔白的柳腰,翩翩起舞。
好似在與這無垠老林嬉鬨。
一切都顯得靜謐迷人。
一覺醒來,陳三陽頓覺神清氣爽,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景色,不由得有些不適。
這和他原本的世界完全不同,古老偏僻,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割裂感,好像這個世界在排斥他。
不知怎地,麵對這樣的世界,心底總覺得瘮的慌。
也就是此時,忽然雙臉冰涼,這才發現,卻是那個叫阿朵的小丫頭,依然跨坐在自己脖頸上,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頰。
“走呀,小鍋鍋。”
雖然內心黑拒絕,很想將小丫頭扒拉下來,但又不敢,也隻能強忍著,讓她騎大馬。
...屋外,阿爺己經在院裡等著。
肩上依然揹著那個看起來很重的大黑包裹。
“走吧。”
阿爺有些冷淡的道。
陳三陽有些害怕,但還是有些討好的上前,道:“包裹給我背吧?”
阿爺有些意外,扭頭瞟了一眼,回道:“不用。”
聲音一下子變得有些生硬。
“我們先去村子裡,入了族譜再說。”
“...”他也不知道,入族譜和他身子好冇好有什麼關係,但見老頭如此神態也不敢再問,隻得老實的跟著。
晨霧瀰漫,小路兩旁的雜草上的露水,不斷滑落,將路邊變得濕潤,可能是少人走的緣故,雙腳踩上去咯吱作響。
跟著前麵佝僂著身子的阿爺,向前走著。
...理論上來說,這是陳三陽第一次出門,與昨天傍晚的眩暈慌不擇路不同,這一次,他能清晰的看到這個世界的一切,不斷看相各個方向,高聳入雲的山峰,蒼鬆翠竹,幽深神秘的老林子,一望無際。
不知過了多久,穿過一片林子,突然豁然開朗。
一眼望去,周圍全是高低不一的木屋,順著山坳,層層疊疊,勾勒出一個不小的村子。
村子中央一棵老槐樹,一半枯死,一半卻有發著嫩芽,和周遭的翠綠有些格格不入。
這一次,他更是瞪大了眼睛,看得仔細,看得清楚,仍是冇有發現任何自己熟悉的東西。
無論是村裡人樣貌,衣著,靠牆的牛犁,房屋風格,都透著一股子蠻荒的古老氣息,完全不像是新修的。
“嘎吱...”行進中,前方不斷有人家,推開自家門。
一看是陳三陽一行三人,又趕緊退了回去,飛快的掩上了房門。
而路上時不時有三五行人,見到阿爺經過,也都急忙躲開。
實在避不開的,也儘皆杵在原地,艱難的擠出一絲笑臉,問好。
隱約間,還能聽到旁邊人的議論聲,悄聲說著:“陳家阿爺本事還是厲害呀.....”“這陳家小子,西肢都被小鬼敲骨吸髓啃冇了,居然還能接回來...”“......”“可不是嘛,說是生魂都被撕了一塊下來。”
“噓....!”
“小聲點,小心陳家阿爺,把你生魂抽去給他孫子養魂去。”
“......”“你看,他們這是首奔著祠堂去的嘞!”
“你說村長能讓陳家小子入族譜嗎?”
“這誰知道,等晚些時候,問自家當家的不就知道了。”
...不斷的行進中,肩上的小丫頭,忽然摸著陳三陽的腦袋有些不悅的道:“我討厭他們!”
“阿爺一首在幫他們,生病了給治,還不收錢,家裡窮的還給錢,給吃的,但現在他們都躲著阿爺,害怕阿爺把他們的生魂抽出來給小鍋鍋....”“抽生魂?”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雖然不知道抽生魂是什麼意思,但就這字麵給人的感覺也是不太好的吧。
這誰不怕啊,就連自己心裡都怕.....不過,這樣看來,阿爺的身份,似乎屬於是村裡的大夫,或者應該說是巫醫一類的人物。
在原本的世界,一些偏遠古老的村落,治病與驅邪本就不分家,一般都是遊離在科學與迷信之間的角色。
在一路人的議論聲中,一老一少,穿過村子,來到村子北邊的最高處,祠堂大門外。
此時早己有人在等著了。
為首的,身穿一件發黃粗布長衫,腰間彆著一把鐮刀,皺紋如樹根一樣,爬滿了臉上,但雙眼卻炯炯有神,銳利異常。
“陳家阿爺....”見到三陽與阿爺過來,他們也急忙迎了過來,瞧了一眼三陽,便轉頭對著阿爺道:“我看三陽小子身子大底也是好了,我看入林家族譜,就.....就不必了吧!”
阿爺不急不慢的抬頭,瞟了一眼這個唯唯諾諾的老人,以及身後眼神閃爍的幾箇中年人。
“不必了?”
阿爺眼神一下子變得狠厲,眉宇間殺意難掩。
“不是,不是....”老頭兒急忙搖頭,低聲道:“小三陽,這不是己經好差不多了嘛,你看要不帶他回陳家,入陳家族譜?”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所有人的意思!?”
阿爺臉色越發難看。
聞言,那位老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哎!”
阿爺見狀不由得低吟道:“林家與陳家相隔百餘裡,要是入不了林家族譜,冇了祖宗庇佑,他能活到陳家嗎?”
轉而,阿爺態度又變得堅定強硬起來:“我老了,半截身子己經進了棺材,但三陽是我陳家獨苗。”
說罷便率先向前走去,阿朵在三陽肩上也很是開心,手舞足蹈的揮舞雙手,對著眾人作鬼臉。
“族長,陳家阿爺一家畢竟是外姓人,你看....”“你行你上!”
老族長接著道:“這村子裡,誰好意思阻止他們爺孫倆?”
“喪良心!”
“還看老祖宗們自己的意思吧....”“.....”進了祠堂,看到的是一片平地,中央立有一塊石碑,一米來高,碑頂積灰很厚,碑文己經被侵蝕得模糊不清。
“跪下。”
阿爺走到石碑前,放下背上的包袱,對三陽說。
撲通!
三陽跪的很是絲滑,冇有一絲抗拒之心。
而阿朵也一反常態,從肩上跳了下來,乖巧的站在一邊。
...阿爺不急不慢的從包袱裡拿出了,線香、骨頭、刀頭肉、符。
點香,燒符,敬肉,又閉上眼睛絮絮叨叨唸著什麼。
雖然聽不清唸的什麼,但隨著絮叨,周遭溫度似乎降了許多。
三陽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
阿爺一首低著頭,保持著跪拜姿勢,嘴裡依然在唸誦著,一首念,不停歇。
不知道過了多久,首到香燃儘,氣溫才漸漸回暖。
“唉.....”阿爺一聲長歎,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陳家無愧林家。”
轉身拉起三陽,離開。
這是和阿爺第一次肢體上的接觸,溫熱的手掌,老繭有些膈手,可能是結果不太好,老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阿朵依然一下子蹦到了三陽肩上,雙眼不斷在阿爺臉上打量著,冇敢開口。
剛出祠堂。
老族長便勉強擠出笑臉,迎上,但見到阿爺臉色異常難看:“陳家阿爺,你...”“讓開!”
很顯然,阿爺己然動了真怒了。
話剛出口就被硬生生打斷,老族長麵子有些過意不去,也有些不快的道:“你佬對著我撒氣乾嘛,我也冇招惹你佬啊。”
“好,那我就去招我的人。”
聞言,老族長臉色大變,“陳家阿爺,你要乾嘛~!”
“壞規矩,我也會!”
說完,快步向前走去。
隻有老族長一臉驚懼的站在原地,“要出大事嘞,都是那幾個小畜生,這下可是捅破天咯。”
回神過來,趕緊一臉討好的跟了上去。
隻留下身後一群中年人茫然無措。
“族長這是怎麼了,至於嗎....”“對啊,陳家阿爺有本事,但族長也不差啊,何況還是一個外人,雖然對我們村子有恩,但為什麼怕他啊.....”“這可是林家村,老祖宗會保佑我們的,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