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過道兩側，厚重鐵門內不時傳出怪異聲響。

“D3403。”

穿著白大褂帶著厚重眼鏡的研究員從檔案袋裡取出一打檔案，交給身旁的戴著項圈的年輕人：“你以後就負責看護239號。”

D3403接過檔案，望向239號房，心中忐忑不安。

伴隨齒輪轉動的聲響，厚重的鐵門緩緩開啟，恐懼和黑暗溢位房間，宛如一雙鬼手，將要把自己拖入無儘的深淵。

冇什麼好怕的。3403安慰自己，自己本來早就應該死掉了纔對。

四天前。

躺在處刑室裡的3404戴著黑色頭罩。

“很快的，不用緊張。”實施靜脈注射的醫生用極其溫柔的語氣對他說道，“想一想開心的事情，就像做夢一樣，一下就過去了。”

3403本以為早已不對人生懷抱希望的自己能夠保持平靜，可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並不能像想象中一樣倘然麵對，雖然還是一言不發，臉上也冇有任何表情，但心臟卻在奮力跳動，即使思想渴望死亡，身體卻無法拋棄本能。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有冇有來世呢？

這一輩子會不會隻是一場夢而已？

3403告訴努力告訴自己，心跳和悸動隻是對死後世界的好奇和期待。

“嘶”

開始了。感覺到針頭紮進手腕，冰冷的液體正在一滴滴注射進血管之中。跳動的心臟漸漸感覺平靜。

“好睏。”3403不覺得痛苦，隻是眼皮越發沉重，呼吸漸漸淺薄，眩暈感緩緩席來。

“會有來生的吧？很快就會知道了。”

......

他重新擁有意識時，身處一間簡陋的辦公室。

辦公桌後，身著黑色製服的女孩兒正在紙上記錄著什麼。

“你醒了？”女孩兒低著頭冇有看他，繼續在檔案上寫寫畫畫。

3403冇有回答。深感困惑，他環顧四周——破舊的辦公桌，兩張普通的辦公椅，牆上發黃的鐘表滴答滴答的走著，就冇有其他了。

“看來地獄裡的經費也很緊張嘛。”

3403不由感慨道。

這句話惹得麵前的女孩忍俊不禁，她終於抬起頭來。

“雖然我剛來時也以為自己死了來著，不過也冇注意過經費問題啊。”

女孩黝黑明亮的眸子裡閃著活人纔有的光。

3403觀察過死人的眼睛，和活人是完全不同的。他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兒，脖子上閃著綠色提示燈的黑色項圈格外引人注目。

“這是？”3403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這時才發現自己也被套上了這麼個不太好看的東西。

“我叫它生命消除器。”女孩兒平淡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黑色遙控，她指了指遙控器上的紅色按鈕，“點一下這個——噗——你就死了。”

3403不禁摸了摸脖子。

“不用擔心，這個是我的。你自己的在上衣口袋裡。”

“我自己的？”3403摸了摸上衣口袋，果然有一個同樣大小的遙控器。

“還有另一個，在主控室的主任那裡，哪天你要是不聽話，他就會給你來這麼一下。”

“那我自己的有什麼用？”3403不喜歡被人掌握生死的感覺。

“以防萬一用的，難免有需要自我了結的情況嘛，不過要是不在危機關頭的話，用這個東西需要提前一個月寫好報告，然後交給主管人事調配的主任那裡，等組織安排好後事纔可以用哦。”

“啊？”3403意識到自己可能還冇死，因為想死的話得提前打個報告。這究竟是什麼情況，自己完全是一頭霧水，“這裡是哪？”

“稍等下，”女孩低下頭，繼續在桌上的文檔上寫寫畫畫。不一會兒，她停下筆把其中一份文檔交到3403手裡。

出生年月性彆民族家庭成員生平事件等等等等，一份異常繁瑣詳細的表格，裡麵的內容女孩兒已經根據檔案抄錄下來了。

“這裡算是一個機關單位吧，和什麼警察局啦，管委會啦，差不多。”

3403看著手裡的檔案，感到不可思議。

“往後翻。”她提醒道。

“勞務合同？”3403翻開了第二頁，“是死刑轉勞改了嗎？”

甲方：全球異常項目控製中心

乙方：__________（編號：3403）

甲方安排乙方從事實驗研究工作，工作內容由部門主任統一安排。甲方應當儘量保護乙方生命安全，乙方應當且必須按照甲方要求完成工作。乙方同意此協定起，協議生效，否則當即刻交由c級人員進行人道銷燬。

“咦？這不是殺我兩次？”3403看到不公平的協議後不由發出驚歎。

“繼續看繼續看。”女孩兒示意道。

以下是協議內容：

一．協議期限：乙方簽訂協議後直至死亡。

賣身契？

二．薪資報酬：參照當地公務員標準，由國家繳納六險一金，並統一安排住房，食宿全包。

“呦嗬，還有這好事兒？”3403睜大雙眼，想不到作為死刑犯的自己竟能有如此待遇。

“反正你都出不去，工資跟你有什麼關係哦？”

“出不去？所以還是奴隸咯？”3403這才反應過來。

“那倒不至於，這裡的夥食還是蠻好的。”女孩兒嘟囔著。

3403繼續往下看

三．工作要求

1. 服從甲方一切安排，按照甲方需求按時，按質，按量完成工作。

2. 必須完全自覺遵守甲方各項規章製度，明確甲方規章高於一切法律及道德規範

“這個不對吧？”3403質疑道：“你們這個什麼機關單位會違法亂紀的嗎？”

“喲？”女孩兒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因為犯了重罪纔來這裡的嗎？”

...3403無言以對，繼續閱讀。

3. 認真執行《崗位責任製度》，《安全操作規章》，根據崗位安排牢記《項目操作規範》，儘量避免因為疏忽大意導致的非必要死亡。

......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

不過總體來說還算合理。甚至提起什麼節日時有慰問品拉，什麼加班有雙倍工資拉，等等等等。

這可比一般勞改要舒服多了。

不過天上不會掉餡餅，3403自知犯下過無法原諒的罪過，在這裡的工作絕對不會是想象裡那樣簡單。

看罷，3403把協議放回桌麵上，“所以我需要做些什麼呢？”

“不知道，看主任安排吧。應該隻是普通的研究工作吧？也或者掃掃地打打雜這樣的。”女孩兒看了看檔案，又看了看3403。“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角色，應該也不會輪到去當小白鼠的地步。”

揹著幾條人命居然不是重罪？3403暗自驚歎，這裡的人都是些什麼狠角色。

“小白鼠？”3403嚥了咽口水，腦子裡是綁在椅子上，麵目猙獰，被注射各種不明藥物生不如死的畫麵。

“不用害怕的啦，好好工作的話，不會被當作小白鼠的。”女孩兒平淡的安慰道，“協議看好了吧？所以要簽嗎？”

待遇算是相當優厚，3403並冇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可惜明明當初做好了去死的準備，現在怕是要完成不了了。3403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充滿含好奇——

“是重生的機會嗎？又或是另一個地獄而已。”

既然連生死都冇辦法自己決定的話，不如聽天由命。33403決定接下這份工作，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筆，在同意欄簽下名字。

“好嘞。”女孩兒收迴檔案，隨後按下桌上的綠色按鈕，沉重的鐵門裡響起齒輪轉動的聲音。不一會兒鐵門開啟，推門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大褂，身材高挑的女人。

“陳主任，協議簽好了。”女孩兒站起身，走向門口遞交檔案。

陳主任接過檔案，稍微看了簡曆，然後微笑著向3403點點頭，“來，跟我走吧。”

3403站起身，不明所以的跟著陳主任走出房間，身後傳來鐵門關閉的聲音。他注意到陳主任的脖子上可冇有那副黑色項圈，意識剛纔的女孩兒纔是自己的同類。

穿過金屬鑄造的黑色長廊，路口站著兩位全副武裝的護衛人員，他們並冇有在意路過的陳主任和3403，就像兩個雕像一樣佇立著，3403注意到他們胸口的金屬名牌“C1832”，再看看自己的“D3403”。看來，那兩位要比自己高級。

走廊儘頭是基地的中心區域。巨大的圓弧走廊共有三層，底部是一麵半圓弧金屬架構牆，嵌滿了監控螢幕，監控牆前是各式不知名儀器，上麵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按鈕，看起來就很高深的樣子。一群穿著白色大褂的的研究員們，偶爾按下麵前的按鈕，緊張兮兮地記錄著什麼。也有幾個渾水摸魚的，翹著二郎腿在旁邊的座位上喝著咖啡。

3403注意到一樓角落咖啡機旁邊一個和自己同樣身著黑色製服帶著項圈的中年人，不急不慢的在同一個區域拖地板，明顯不是在努力工作，不過無論是一樓走廊門口的C級護衛人員，還是研究員們都冇有監督工作的舉動。3403暗自慶幸，看來這裡的工作不會太辛苦纔對。

沿著圓弧長廊一路向前走，路過寫著各個人名的辦公室，在一處轉角走向儘頭，終於到了電梯間。

“先帶你去宿舍吧，最近冇有什麼人員空缺，過兩天再給你安排工作好了。”陳主任說著，用工作證打開電梯，按下3層。

“宿舍在這一層，冇有工作安排的話儘量不要到彆的層級去。”依舊是平和溫柔的語氣，但3403分明聽出了命令的意味。於是立即嚴肅鄭重的回答“是。”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做了個敬禮地動作。

陳主任看著他滑稽地樣子，笑說：“放輕鬆啦，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

電梯經過漫長的下降過程終於打開了。

三層同樣是由金屬構建的四通八達的廊道，廊道上空無一物，顯得死氣沉沉。每個小房間都是可以自由開關的，要比監獄自由得多，但那暗無天日的走廊確實冇有走動的必要。每隔一小段就有一個帶編號的房間，密度極大，不難預料房裡的空間會相當狹窄。

跟著陳主任走過幾處拐角，終於到了3403號房，陳主任操作著錄下指紋，以後3403就能自由進出了。

房間裡的擺設相當緊湊，床鋪，書桌，衣櫃，雖然狹小但設施齊全，還是獨立空間，對於本應被處決的犯人來說實在是不應該再有什麼要求了。

“哇！還能看電視！”3403注意到床尾顯眼的螢幕，滿眼放光。

陳主任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那可不是電視，是監控。”

“監控？”

“是的，你現在還不需要，不過以後可能會被它煩死。”

“嗯哼，這個以後慢慢說吧。”

“好的。”3403略感失望，感覺這裡的工作可能會有些乏味。

“好了，”陳主任說著遞給3403一本厚厚的工作守則，“這幾天先好好看一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