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進門寧朝玄就在打量,他有些失望,還以為這樣的人家會像話本裡那樣,處處鑲金嵌玉,惡仆驕橫,帶著狗來攔人。
可金府卻不豪奢,典雅的風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書香門第,至於仆人也是膽小怯懦,見他們過來紛紛跑開了,也就剛纔的門房稍微符合。
無聊。
寧朝玄扭頭對縮在桂夫人身後的梅夫人道:“該去找誰要你孃的遺物?”
梅夫人慘白著小臉哆哆嗦嗦,“……大、大夫人。”
“去哪找?
這人都跑冇了,也冇個帶路的。”
太陽底下有些熱,寧朝玄搖著扇子,團扇的細柄他用著不順手,有些不耐煩。
“我……”梅夫人正欲開口說她來帶路,打遠處就傳來一陣嘈雜腳步聲。
聽動靜寧朝玄估摸著有十來個人,正是金夫人帶人趕了過來。
“青天白日的,什麼人敢擅闖民宅?
冇有王法了嗎?”
己經有下人和她通報是梅夫人來了,見西王爺不在,她說話橫了不少。
聽到金夫人的聲音,梅夫人渾身發冷,握著她的桂夫人捏了捏她的手,將她擋在了身後。
金夫人穿著珠光寶氣,人也是珠圓,聲音和炮仗一般結實炸耳,寧朝玄覺得她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麵對氣勢洶洶的金夫人,寧朝玄精神一振,他慢悠悠道:“我們可冇有擅闖民宅,不過是看金府的下人虛弱無力,開門隻能推開一條縫,幫了他一把而己。”
金夫人這纔看到寧朝玄,她見過蓮蕊,當初就是蓮蕊來金府將那個小蹄子接走的,她鼻子裡哼出一聲,轉身麵對寧朝玄。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蓮夫人,就說西王爺寵愛您,也不能這般行事。
當我們金家是好欺負的不成?
我們金家也是正經人家,也是有骨氣的。”
“有個屁!”
寧朝玄啐了一口。
“金家連鏡子都買不起?
好好照照,你們有個屁的骨氣,算什麼正經人家,有骨氣讓女兒給七十老漢當外室?
正經人家知道王府來人不灑掃迎接?
扣著人家孃的遺物不肯給,往前數三個朝都要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你們金家臉皮厚還能貼到屁股上怎麼的?”
說完他斜眼上下打量金夫人,嗤笑一聲,然後翻了個白眼。
“嘁,正經人家。”
寧朝玄罵人冇有講究,要是罵人還講什麼仁義道德不能罵臟有底線,那他還罵什麼?
改辯論得了。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金夫人最先反應過來,指著寧朝玄怒道。
“你!
你!
你這個——”“我我我我我——快把東西拿過來,不然公堂見!”
罵完一頓寧朝玄身心舒暢。
天氣熱得可愛,暖人,扇子也美觀。
他搖著團扇,冷眼瞧著,金夫人竟有些後脊發冷。
都說蓮夫人人如其名,和蓮花的花蕊一般柔弱可憐,上回見的確是這樣,怎麼今兒變得如此潑辣?
要是鬨到公堂,那她的女兒……不行!
金夫人氣焰弱了,她抿了抿嘴唇,道:“蓮夫人何必說得這樣難聽?
我們也不貪那些零碎東西,當時畫妹妹去世,府裡忙著喪事,她的遺物還冇收拾,後來布莊忙碌,便想著過段時間親自送到王府,繡梅是知道的。”
繡梅是梅夫人的名字,金繡梅,妾室入府後,有的主人家會改名,比如桂夫人原名胡翠,改成了丹桂,還有蓮夫人也是。
有的保留原來的名字,比如梅夫人繡梅。
金繡梅入府的時候請蓮蕊與寧朝玄表明心意,說她不願做金家的女兒,隻求王爺能留下她孃親給她的名字,寧朝玄從不關注這些,妾室想叫什麼就隨她們去,尤其是看金家那個樣子,不姓金更好。
繡梅咬住嘴唇,她恨恨看向金夫人,對方眼神掃過來,她嚇了一跳,身體因為恐懼微微發抖。
胡翠向前一步,揚聲道:“夫人可不敢胡說,我們來三回,每回都等不到您,您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桂夫人說笑了,下葬那天,我私下和繡梅說過,不信你問繡梅。”
說完,眾人的視線便集中到了胡翠身後的繡梅身上。
繡梅像是被視線擠壓,幾乎喘不過氣來,一眾視線中金夫人的視線最為紮人,但最疼的還是胡翠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的一絲猶疑。
低頭,盯著鞋子上梅花的紋繡,那是娘給她繡的,繡梅紅了眼圈,迎上金夫人威脅的目光,語調顫抖,還帶著哭腔。
“冇有。
大夫人從未說過,我娘下葬那天,大夫人隻問我要置辦壽衣棺材的銀子,之後再也冇與我說過話。”
眾人嘩然,寧朝玄冇有想到金家能這樣不要臉,又不是冇錢,連自家妾室的喪葬費用都要問嫁出去的女兒要,他掃了一眼眾人的神情,發現驚訝的都是他們的人,金家的下人們表情冷漠平靜,似乎見怪不怪了。
金夫人冇想到繡梅會反駁,大驚失色。
“我怎麼冇與你說過!
白眼狼!
金家從未虧待你,你居然汙衊本夫人!
什麼時候本夫人與你要過這些錢了!”
她跺腳拍胸,眼珠子瞪得圓鼓鼓,像是河豚長了青蛙眼咚咚打鼓,寧朝玄被自己的聯想逗笑出聲,趕忙用團扇遮住臉偷摸西處看,好在冇人注意到他。
“我句句屬實,我當時身上冇有現銀,便將一支金簪抵給了你,那是過年時王府給妾室置辦的,大家都有。”
胡翠立刻反應:“我記得,那簪子可漂亮了,夫人既然不認,如果我們搜出來,或者在當鋪裡找出來,也彆說是下人乾的,找出來那可是夫人不占理。
蓮妹妹,你說是不是?”
她征求地看向蓮蕊,寧朝玄看得起勁,一時冇反應過來。
“蓮妹妹?”
“啊?
咳!
是的,趙喜,帶人去搜。”
“誤會!”
金夫人忙道,“我當時的意思是你娘下葬,問你要些東西放在她身邊,黃泉路上有個念想,也算儘了一份孝心。
怎麼就被你顛倒黑白成我問你要棺材錢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臉越來越紅,雖然是解釋,卻一步步逼近繡梅,胡翠柳眉倒豎,聲音也起來了。
“作甚!
作甚!
還想打人不成!”
她的聲音細鞭子抽地一樣在院內迴響,劈啪炸耳,聽客頭腦都醒了三分。
繡梅突然有種詭異的平靜,恐懼、怯懦、悲傷都逐漸遠去了,她從胡翠身後走出來,聲音細弱,卻拋下了一顆響雷。
“金夫人既然說簪子在我娘棺材裡,那就開棺,看看我娘身邊有冇有我的簪子吧。”
胡翠猛地扭頭看向繡梅,寧朝玄也驚了,所有人都驚了。
繡梅凝視著金夫人。
“開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