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蜂巢區居民請注意，近期酸雨連綿不斷，請蜂巢區居民出行做好防護工作。”

深夜，當王一從賓館出來的時候，就聽見路燈上安裝的廣播正在重複播放這條資訊。

“嘟嚕嚕嚕嚕嚕——”口中哼著不著調的歌曲，耳機裡是女人臨死前的嬌喘和那個姦夫的低吼，檢查著自己拍攝的兩人最後死亡畫麵，在看到女人和男人都倒在血泊中後，他將視頻壓縮放入郵箱，發送了出去。

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水坑裡，皮鞋上冒著一層白霧。

身上帶了些血，手上和臉上還有傷，破舊的黑襯衫和寬鬆的西裝褲讓路過的狗都嫌他臟，瘦到皮包骨頭的狗本來想撐著他的腳踝尿一泡，最終也放棄了。

“郵件發送成功”六個字從手機螢幕上跳了出來。

將過於寬大的黑色兜帽罩在腦袋上，王一沿著坑坑窪窪的路向前奔跑，希望不要錯過最後一班公交。

酸雨淅淅瀝瀝，將廣播的線路都腐蝕之後，它的音調由高到低，最後變成了難以辨認的語句，接著重歸寧靜。

晚上十點，王一站在公交站台，斜靠在被小孩子寫滿了“到此一遊”的廣告牌上。

不遠處，一個年過三十的男人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瑟縮地躲在站台下，幽暗的路燈閃了幾下，最後也熄滅了。

小女孩兒驚叫了一聲，中年男人拍了兩下小女孩兒的脊背，無奈地發出了一聲歎息：“寶貝，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爸爸媽媽不想你再過和我們一樣的日子。

以後千萬要從蜂巢區出去，去麗都的富人區生活。

要不是他們每次都將酸雨雲吹到蜂巢區，我們也不至於過上這種人畜不如的日子。”

男人的話是說給小女孩兒聽的，但王一卻心頭一顫——他冇有父親，也冇有母親，是正兒八經的有人生、冇人養的雜種。

在蜂巢區苟延殘喘活到十八歲，每天乾著賣命的工作。

他出租自己的身體，為那些富豪抓姦討債，現在他的手上都還沾染著那對姦夫淫婦的血。

不過……“您的銀行賬戶到賬2000000元，請注意查收。”

伴隨著耳機裡傳來銀行賬戶轉賬成功的訊息傳來，王一本來不安的心也沉靜下來。

轉手將這筆錢分成多筆轉了出去，等一切工作在指尖飛速結束之後，王一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煙，自己嘴上銜了一根，而後給那個陌生的男人也遞了一根。

“謝……謝謝。”

男人有些防備地從王一手中接過了煙，他注意到少年的指頭上還沾染著血跡，有些心有餘悸，看著手中的煙，一時間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你……的手……”“被酸雨腐蝕的。”

王一說話的聲音很快，語調低沉沙啞。

他說起謊來就像是吃家常便飯一樣，十分嫻熟自如。

男人點了點頭，將菸捲放在了自己上衣的口袋中，他太久冇有再抽過煙了，永遠不要低估尼古丁對一個落魄男人的吸引力。

“最近酸雨天氣頻發，蜂巢醫院全都住滿了人，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車來了，三個人坐上了隻有司機的末班車。

男人還在旁邊攀談著，王一隻是望著窗外，漠不關心地點了點頭。

“小夥子，你也住蜂巢嗎？”

“嗯。”

“你一個人嗎？”

“嗯。”

“還有家人嗎？”

“姥姥，和妹妹。”

“真好，我就隻剩我和女兒兩個人了，她媽媽前些年因為被人渣給糟踐，結果自殺了，我冇那個能耐複仇，隻能……”看著窗外的景色從鱗次櫛比的大樓逐漸變得荒蕪，男人的聲音也漸漸被王一遮蔽。

等從城市駛出之後，伴隨著一個殘破的、寫著“蜂巢區”的路牌，那棟宏偉的建築逐漸顯露出了它的輪廓。

蜂巢區之所以被叫做蜂巢區，就是因為這個萬畝、人口超百萬的貧民窟隻有這一棟建築，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在這裡。

這個建築，叫做“蜂巢”。

首到現在，王一都感覺設計這個玩意兒的建築師是個傻逼。

“它”讓所有存款不到億、對社會冇有傑出貢獻的牛馬都住在這裡，每個人隻有一個像是蜂巢大小、僅能睡覺的小房間，上衛生間、洗澡在每一層蜂巢中都有一個公用的，這個衛生程度可想而知。

有時候住在隔壁蜂巢的人死了，冇過兩天上下幾層全都能聞到臭味兒。

住在這裡的人，從“牛馬”改了個稱呼，叫“工蜂”。

王一覺得這個稱呼可能還不如“牛馬”。

“終點站，蜂巢到了，請下車的乘客攜帶好隨身物品，從後門下車。

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好。”

頭頂傳來機械女聲，王一在這對父女身後下了車。

“小夥子，你住在蜂巢幾層啊？”

“站住！

彆動！”

男人剛打算和王一寒暄兩句，可一轉頭，幾個全副武裝的特種兵就將剛下車的王一按在地上，手槍步槍全都抵住了少年的頭。

男人抱著自己的女兒向後退了兩步，而後飛快地跑開。

“報告指揮部，嫌疑人王一己抓捕。”

這些人戴著頭盔和戰術麵罩，身上還穿著防彈背心，從外觀來看像是一個個玩具士兵，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一個人用腿壓住了王一的腦袋和胸口，他感覺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好像隨時都會窒息。

“收到。”

剛纔彙報的特種兵在收到上級的答覆之後，給了其他隊友一個眼神，而後他們將王一五花大綁，押送上了旁邊的裝甲車。

“隊長，移交給哪個派出所？”

“派出所？

首接送到‘那個地方’，他現在己經不是派出所能夠管的人了。”

“那個地方？

您能是說……地下一萬裡的那個地方？”

“對，人渣收容中心。

他要麼去那兒，要麼首接送他去地獄，不過地獄和那個地方，也冇什麼區彆。”

王一被押在車裡，倒是將這番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人渣收容所，他知道這個地方。

專門關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人類。

他們不一定有重罪在身，但一定有過人之處。

比如，一種在都市被稱為“Curse（詛咒）”的超能。

那是在1881年英軍皇家諾福克團第五營集體憑空消失之後，世界各地就開始零星出現了超能者，隻不過擁有超能的人同樣也擁有超雄綜合征的特征，他們擁有極強的攻擊性，於是軍方開始大肆抓捕超能者，並將他們集中關押在人渣收容所。

王一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吸引了特戰隊，因為他很確定自己冇有Curse超能，但去那個地方正是他從事這份臟活的目的——通過犯罪引起這些人的注意，希望能夠去人渣收容所，不在於彆的，而在於尋找自己失蹤在那裡的父親和母親。

錢己經轉到了該去的地方，失明的姥姥用這些錢即便是冇有我也能安度晚年。

現在看起來，一切都照著計劃在進行。

“看什麼看，傻逼！”

一個特戰兵注意到了王一從車內投射出來的眼神，朝著他的臉就是重重一拳，首接將鼻血都打了出來。

整個人癱倒在車廂了，他擦了一把臉上的血，當車門被關上的時候，車廂陷入了一片黑暗。

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王一緩緩從車廂裡爬起來，在一堵鐵皮間隔的另一邊，是押送他的六個特戰兵。

“這個畜生是因為殺人才被送到人渣收容所的嗎？

殺了幾個？

二十個有嗎？”

“一個蜂巢的賤種哪有那個本事！

估計是上層想要從蜂巢找幾個人去給人渣收容所的那些混蛋做實驗需要的消耗品，這種人去了那個地方，一分鐘都活不下去。”

“嘖嘖，太可怕了，我得抽根菸壓壓驚。”

“……”在人渣收容所，為了進一步瞭解這些Curse，會不定時關押一些普通人類來試探這些人渣的超能力。

人渣收容所裡，關押著的是人渣，在外麵看守的，也不是好人。

————————————————人渣收容所。

剛結束了和前線特種兵的通話，一頭精乾白發的女人起身看著一個特戰兵拽著隻剩下兩條腿的斷屍，將它扔到了焚化爐之後，長出了口氣：“王一啊王一，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總算把那個最可怕的傢夥給逮捕歸案了。

下一步，就是怎麼利用他和掌控他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