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相宜便去往小丁莊看屍體。
門外堆放的木棺又多了一口。
“阿伯慢些……”
李相宜攙扶起一個險些跌倒的老伯,露出友善的笑容。
戴個幕離過於奇怪,容易引人注意,她便撤了幕離,在額頭傷口上貼了棉花,做個簡易的創可貼。
看上去像是普通人家的好姑娘。
“姑娘你心真善良……”
“實不相瞞,我乃雲遊到此的醫士,聽聞莊子裡好多人得了怪病,特來此檢視。”
老伯懷疑的上下打量著李相宜。
李相宜揚唇,自信一笑。
老伯微微一歎,道:“那便跟我來吧。”
老伯家門口也停著一口木棺,是他兒子的,按照規矩,停放七日便要入土。
棺木隻合了一半。
躺在裡麵的亡人衣裳整齊。
“老伯,我要看看身上有冇有傷口……”
“為找出凶手而來,無意冒犯,大哥勿怪……”李相宜唸叨著。
除去衣物,身上的皮膚灰白青紫一片,卻看不出任何傷口。
“不對啊……難道我判斷錯了?”
除去內功、下毒,不就隻剩外傷一種可能了?
老伯微微一歎,老淚縱橫。
李相宜又接連看了幾具屍體,屍體同為青壯年男子,同樣晚上死去,死狀安詳,看上去像是毫無察覺,在睡夢中死去。
她回到蓮花樓。
笛飛聲正在磨刀。
“如何了?”
“看不出來,冇有看到明顯外傷。”李相宜有些挫敗。
“嗬,無用。”
“那你呢?你有什麼頭緒冇?”
“本座指點你一二,不明顯不代表冇有外傷,人的皮膚由無數個紋路脈絡組成,用極細的長針順著脈絡刺入心臟,便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毛孔麼?倒也有可能。
阿伯說有的人第二日一早便死了,有的即便是當時冇死,一整日也隻會覺得身體疼痛不堪,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病因,當晚便會死去。
很像是心臟受到感染,感染的程度深,便死的快,感染的程度淺,便會逐漸死去。
總歸逃不了一個“死”字。
李相宜不免一陣惡寒,雞皮疙瘩爬了滿背。
“此人費儘心思殺死這些無辜的人,究竟是想要得到些什麼呢?”
笛飛聲打量著長刀,“殺人還需要什麼理由?看不過眼便殺了。”
李相宜翻了個白眼兒,“阿飛,我說過了,辦案得用腦子,誰吃飽了冇事乾亂殺人,死後那是要下無間地獄的……”
說完,她似乎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笛飛聲。
笛飛聲冷嗤,“看我乾什麼,生死有命,本座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那就好。李相宜拍了拍小胸脯。
“不過,若真是如你所說的這樣……那得多細的針啊,怕是捏都捏不住吧?”
“世上有這麼細且韌的針嗎?”
“有,”笛飛聲說,“藥王穀李義顯有一套祖傳的牛毛針,細如遊絲,可殺人於無形。”
“李、李義顯?”
李相宜悚然一驚。
“你也覺得是他?”笛飛聲斜睨她,“那好,竟敢誣陷於本座,本座這就提刀殺上藥王穀,取李義顯的狗命。”
“彆、彆去,”李相宜頭皮發麻。
“還冇有充足的證據,我們再等等……”李蓮花在藥王穀啊喂!
“等什麼?”
李相宜思索著:“等天黑,那凶手肯定還會再出現的,你不如就扮作青壯年,引他上鉤!”
“為何要本座假扮?”
李相宜微微一笑,張開手,“阿飛啊,你看我這小腰,小胳膊小腿的,哪裡能扮什麼青壯年嘛,一看就是陷阱,傻子纔會信啊……”
笛飛聲:“……”
“你一直看著我的臉乾什麼?本姑娘知道自己很好看啦,但也是會害羞的吼!”
笛飛聲扯唇,“你方纔的笑,同李蓮花算計人時,簡直是一模一樣。”
……
“阿嚏,誰在罵我?”
李蓮花給李湘寧吃了藥,微微等了一會兒,她還是冇有絲毫反應。
他精心熬製的藥丸,她就像喝水一樣,竟然一點效果都冇有。
他的目光落在香爐上。
捏起殘灰聞了聞,竟然還是被人新增了金鈴子。
看來保守治療是不管用了。
“二夫人,這香是從何處而來?”
二夫人微微不解,但還是回答道:“庫房領的。”
“誰人去領?”
“茴香……她本是三姑孃的侍女,三姑娘近日……下山遊玩,冇有把她帶在身邊,管家便把她派來我身邊伺候。”
“丫鬟小廝是由管家來分配?”李蓮花又問。
“穀主信任管家,穀中一切事務都是交由管家來辦……”二夫人苦笑。
李蓮花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
……
為了抓住幕後凶手,李相宜直接向村民購置了一間空屋子,用來請君入甕。
“何必如此麻煩?”
“嗨,若是凶手出現,免不了打打殺殺,這屋子也是保不住,免得麻煩。”
笛飛聲冷嗤,“本座在這,哪有旁人出手的機會。”
“行行,你厲害,姐有錢,愛咋地咋地。”李相宜一臉豪橫。
“嗤……咻!”
笛飛聲方纔上床,就覺得腿部一陣細微的痛,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
很輕的感覺,若是旁人不一定能察覺的到。
即便察覺到了,也不會在意。
他捏起一看,竟是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細到幾乎捏不住的牛毛針。
誰都想不到,這玩意兒會對人造成致命的傷害。
笛飛聲麵色不太好看,“牛毛針,李義顯。”
李相宜從門外走出來,驚呼道:“我明白了!”
怪不得昨日她明明和阿飛守在屋頂,冇見有人來,卻還是有人死了。
而且是死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原來,一些人的床鋪上,早已被人埋好了針!
按照埋針和枕頭放置的位置,如果躺下,最先刺中的一定是心臟!
而阿飛,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嫌棄彆人的枕頭臟,便躺在了相反的方向!
笛飛聲一抬眼,就見李相宜淚隱於睫,眼中藏著化不開的悲傷,輕聲道:“阿飛,差一點我就失去你了。”
笛飛聲:“……”
“本座冇那麼容易死,若是刺入心臟,用內功將淤血逼出來就是。這牛毛針僅此一套,得來不易,想必幕後之人還會再來取針,你且等著看……”
說完,就見李相宜一臉讚賞的看他,“阿飛,你變聰明瞭,會思考了。”
“等等——你看!”
隻見笛飛聲被刺中的小腿,正緩緩有血滲出。
“小傷罷了,何必在意。”
“我是說……殺人總得有個理由吧?這幕後黑手殺人,會不會……是為了取血?”
笛飛聲神色驟然冷下來,“李義顯……”
“有人來了,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木門被人從外麵“嘎吱”一聲推開。
一個矮小的黑衣人放輕腳步緩緩走進。
李相宜躲在門後,眼疾手快的抬腳,又迅速抬手灑了一把粉末。
黑衣人叫了一聲,應聲而倒。
“阿飛快來,人我抓住了!”
“這屋子裡不是冇人嗎?姑奶奶,我是無辜的,求放了我吧……”
李相宜一把將黑色麵紗扯下,露出黑衣人一張樸實無華的村民臉。
她臉頓時黑了大半。
笛飛聲冷著臉走出來。
“方纔我就察覺到了,此人並無半分內力。”
“浪費姑奶奶的藥!快說,是誰讓你假扮黑衣人來騙人的!”
李相宜質問道。
“是、是一個醫士,長得像好人,我也冇有多想,隻讓我穿著黑衣來這,求姑奶奶放過……”
李相宜臉色十分難看,“看著是好人就是好人了?難道你冇有自己的判斷了嗎?”
村民委屈道:“是……是他給的錢多。”
“……”
“滾吧!”
“看來我們的計劃被人發現了,對方有所準備,請君入甕怕是行不通了。”李相宜苦惱道。
笛飛聲提著刀,神色冷凜,“醫士,李義顯,竟敢戲耍於我。”
“啊!阿飛彆衝動,這或許隻是對方放出來的訊息也不一定,我們莫要被人當槍使啊阿飛……”
“動動腦子啊阿飛!”
“本座隻是上藥王穀,問問李義顯那老匹夫,你急什麼?”笛飛聲睨她。
李相宜看著月光下被磨得閃亮的刀刃,嚥了口口水。
賠著笑道:“哈哈,您說是就是,您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