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綽哪裡知道白鳳宸會這麼多怪癖?
隻因這支舞是前世裡墨重雪的最愛,她後來許多年,每每獨自起舞,都全情為之,隻是為了不負心中神明的再造之恩。
於是,她揚起臉來,坦然答道:“回主上,此舞名喚‘天仙舞’。”
餘青檀:“……”
名字都一樣!
這世上還從來冇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在主上麵前如此作死!
不敢看了,不管剛纔睡了王爺的到底是不是你,總之你完了!
果然,白鳳宸通身氣息唰地,一沉到底!
震怒!
膽敢窺探他是一回事。
但是窺探他之後,還敢在他麵前若無其事地炫耀,就是另一回事了!
嘩啦!
他伸手扯斷沈綽脖子上層層疊疊的瓔珞,無數細碎的珠翠,璀璨繽紛,嘩啦啦,在兩人腳邊灑了一地!
那纖細雪白的脖頸上,赫然一隻青紫的大手印,叫囂地昭然示眾!
白鳳宸的手,力道恰到好處的攥了沈綽的脖子,既能叫她動也不能動,卻也一時半會死不了。
那白淨修長的五指,剛好與那手印契合地嚴絲合縫。
果然這纔是正主!
他像是剛剛抓住了隻偷嘴的貓兒,還冇想好怎麼弄死,眼角微眯,將頭輕輕一偏,“南皇,你說今晚的事兒,到底哪個該對孤負責?”
“這……”南月笙渾身發抖,不知道是被沈家的人氣得,還是被白鳳宸嚇得。
現在天下第一攝政要找他們沈家的女人負責了!
這……,到底要怎麼負責?
國師沈若行也隻能匍匐在地,明哲保身,見機行事,不敢多言半句。
殿內,死一樣的寂靜。
沈綽被迫仰著臉,踮著腳尖,被那隻大手硬生生拎直了身子,隻能死死盯著白鳳宸,體內悲憤的氣血翻騰。
他毀了她兩輩子,如今還要這樣當眾揭穿她,羞辱她!
她一定要讓他嚐嚐永世不得安寧是什麼滋味!
她要記住這張臉,早晚有一天,要將他臉上的肉咬下來吃了!
她要用鈍刀,將他一點一點閹……
那些恨毒了的話,還冇在腦子裡走完,便是一口氣上不來,兩眼發黑,整個人就軟了下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勁兒用大了?
掐死了?
小脖子捏斷了?
攝政王真的當著整個南詔國的麵,把一個自己剛剛強行寵幸過的正經官家小姐給活活掐死了?
如此行徑,簡直禽.獸不如!
白鳳宸也是意外,手指放開,沈綽軟軟的人,就跌進懷裡。
若是換了平時,他本該退後一步,免得臟了衣襟,這次,卻鬼使神差,僵著手臂,將人給接住了。
餘青檀慌忙上前,探了下鼻息,鬆了口氣,“還活著。”
說罷生怕主子在氣頭上,再補一刀,趕緊勸著,“您千萬息怒。”
白鳳宸懷裡還倚著個人,扭臉瞪他,咬牙切齒,“孤冇有!是她自己……”
完了,說不清了。
他索性將人打橫抱起,“今晚所有相關人等,三日後全部帶回不夜京,審!”
滿殿:……
九王爺親自抱走的,這得是多大的恩寵?
——
噩夢。
沈綽夢見,自己已經死了,墨重雪抱著她的屍體,跪地仰天痛苦狂嚎,等到咆哮得再也冇有力氣,便弓著身子,將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間,低聲嗚咽。
雪,越來越大,幾乎要將他和她的屍體一同埋葬。
他的臉上,冇有像以往那樣戴著麵具,銀白的發,沾滿了她的血,又被白雪染的更白。
可她卻看不清他的樣子。
她想要安慰師父,告訴他,她現在很好,很快就會去找他,這輩子一定要好好聽他的話,可那手一旦觸到他的銀髮,就如碰到了水中泡影,一切都消散了。
如此反反覆覆,始終無濟於事。
她隻能痛苦地虛浮在他肩頭,聽著他心碎欲絕的聲音,陪著他哭。
不知是夢得深了,還是等得久了。
她終於重又感受到他肩頭的溫暖,感受到他均勻沉穩的呼吸。
她便也慢慢安穩下來,漸漸睡得香甜。
他那樣好,他是她的神明,給了她一切,也是她的一切……
沈綽再醒來時,望著頭頂上眼熟的床帳便知,是回了自己在沈家的閨房。
這張從小用到大的千工拔步床,有三進三出,也是她娘留下的。
偌大的床,占了半間房,取材自一整株千年黃花梨,造價昂貴,超乎尋常人家的想象。
就算是宮裡的娘娘,怕也是一輩子見都冇見識過的。
可是在上輩子,昨晚之後,她就再也冇有回來,這床也被沈胭脂占了,當成嫁妝,帶進宮去,時時炫耀。
後來,沈綽當了白帝洲國師,重返南詔,處置沈家一乾人等,第一件事就是用鐵鏈將沈胭脂綁在床上,以溫火燒了三天三夜,燒得連人帶床全都成了炭,再砸成灰!
她的東西,若是臟了,不如就徹底毀掉,圖個乾淨。
可若是身子臟了呢?
沈綽兩眼有些空茫,望著床頂,一動不動。
這世上,隻有師父心疼她,從來不嫌棄她。
他教她如何保護自己,也教她如何殺人,如何複仇,更教她如何掌控人心。
他耐心陪著她,護著她,讓她有勇氣重新站起來,活下去。
去找師父!
沈綽兩眼一亮。
“小薰,我餓了,吃飯。”
“哎!小姐醒了!我這就去!”小薰立刻在外麵欣喜應了。
三進的拔步床,是個極其私密的小小閨房,除了裡麵一張床,掀開第一層帳子,兩邊便是兩隻小櫥,放些小姐的私房物件。
而再掀開第二層帳子,便是小妝台,圖的是用著方便。
等掀了第三層錦帳,纔是外麵的閨閣了。
沈綽坐在裡麵小妝台前,看著鏡中殘妝憔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聽著外麵小薰忙碌擺佈碗碟,“昨天後來怎麼樣了?”
“小姐放心,都冇事兒了,”小薰聽起來,心情不錯,還有點緊張,“大夫也連夜來瞧過,說您就是身子單薄,累過了頭,又餓過了頭,隻要多吃點好吃的,補一補就好了。”
“哦……”沈綽對什麼白鳳宸,什麼沈碧池後來如何了,根本不感興趣,等順好了頭髮,隨便挽了挽,簪了根銀釵,就穿著寢衣出來,見小桌上擺的,都是小時候愛吃的,便眼圈有些紅。
她實在是餓壞了,一個人坐下,大口大口的吃,也不顧什麼文雅,什麼斯文。
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如流浪狗一樣,衣衫不整地一個人縮在荒郊野外,全身滾燙,病痛交加。
饑寒交迫之中,她聽天由命,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死就死了,死也不回這個落井下石,將她往絕路上推的家!
那時候,是師父慈悲,像撿流浪貓一樣將她撿回竹林小院,不嫌棄她臟,親手替她治病,給了她再世為人的機會。
想到墨重雪,沈綽喉間哽咽,硬邦邦地如堵了一大塊東西。
於是,就更加用力地吃,想將不爭氣的眼淚都隨著飯菜嚥下去。
房間裡,有些氤氳的溫熱,還散著淡淡花香。
該是小薰知道她醒來後要沐浴,特意早早叫人燒了水,在浴斛裡備著。
的確要洗一洗,將這一身的汙穢,全部洗去,乾乾淨淨地去見他!
沈綽吃飽,便起身解衣,繞去屏風後,“小薰,我沐浴,你去幫我挑件素淨的衣裳。”
“啊,啊?可是小姐……”小薰想攔著,卻已經來不及了。
沈綽拉開腰間衣帶,褪.去寢衣,隨手丟了,隻剩了裡麵的杏紅訶子,接著低頭去解褲帶。
“沈綽,你確定?”浴斛裡,忽然傳出男人的聲音。
啊——!!!
沈綽的手,嚇得一抖,炸了毛的驚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