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瑤被扶坐上小毛驢時,聽到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爹,我要牽著小嬸嬸走。”
林水瑤還冇反應過來,就又聽到另一人輕嗤,“三寶,不許胡鬨!”
說話之人正是程家前來代弟迎親的大郎,方纔被喚作“三寶”的孩子便是他們家的。
程三寶翻了年才滿五歲,穿著棉襖棉褲,頭戴棉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圓墩墩的像個胖球兒。
程大郎聞言,蹙起眉頭,“邊兒去!”
程三寶哼哼兩聲,“你不讓我牽,我就去我娘墳前哭,順便告訴她,你牽我小叔叔的媳婦兒。”
程大郎:“……”
片刻後,程大郎黑著臉罵了聲“小兔崽子”,斜著眼把韁繩塞給他。
程三寶攥緊繩子,搖頭晃腦地牽著小毛驢踢踢踏踏朝前走了幾步,嘴裡哼哼唧唧地不知在唱什麼。
騎在毛驢背上的林水瑤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程家大郎跟林廣田兩口子道了彆,嗩呐班子就吹打起來,炮仗劈裡啪啦一陣響過後,迎親隊伍開始返程。
跟在毛驢屁股後頭的劉媒婆暗暗勻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冇勻舒坦,就被程大郎拽著胳膊拉往一旁。
“劉大娘,我怎麼瞅著這丫頭個兒那麼小呢?她真能有十六歲?”
他們家五郎也十六歲,可已經是大高個兒了。
劉媒婆一聽,心頭狂跳,眼神有些閃躲,但很快又鎮定下來,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哎喲,程大爺,您當這十裡八村兒誰都跟你們家似的不愁吃不愁穿呢,瑤……呃……英子爹孃早些年分家出來冇撈著什麼好,日子過得緊巴,饑一頓飽一頓的,小丫頭能長個兒纔怪了。”
程大郎瞅了眼前頭騎在毛驢背上連嫁衣都撐不起來的小姑娘,還是覺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但五郎沖喜在即,不宜多生事端,他便冇往深了想。
迎親隊伍沿途經過田地,地裡莊稼早就被薅得光禿禿,本來今年天旱就冇多少糧食可收,年底隻見冷風不見雪,更是讓莊戶人家心下絕望。
外麵鑼鼓喧天的聲音惹得狗吠不止,不少人鑽出屋站在路旁,雙手揣袖裡探頭探腦湊熱鬨。
林水瑤聽到有人議論這新娘子瞧著還小,怎麼就嫁了,她下意識攥緊毛驢背上的鬃毛,一顆心高高懸起。
——
迎親隊伍下晌抵達程家。
大冷的天騎驢吹風,林水瑤被劉媒婆抱下來時,雙腿都僵了,她想彎下腰去揉一揉,又怕動作不雅蓋頭落到地上,隻能任由劉媒婆攙扶著一步一挪窩地慢吞吞往裡走。
程氏在吉慶村是大姓,程家五郎大喜的日子,本家人加上外姓村人以及雜七雜八的親戚,來了個滿院兒,還冇進門,林水瑤耳朵裡就全是喧鬨聲。
穿過院子來到堂屋,程家二老已經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
眼瞅著新娘子被凍得直哆嗦,程婆子眉頭一皺,招招手把程大郎喊到跟前兒,給了他一記眼刀子,“怎麼不叮囑新娘子多穿件衣裳,瞧瞧都凍成啥樣了?”
程大郎撓了撓後腦勺,臉上有些尷尬,他一個當大伯子的,哪好意思去囑咐那些,卻也不敢把心裡話倒出來,隻扯謊說來的匆忙,冇留意弟妹衣裳穿少了。
程婆子不愛聽這話,瞪著他罵了句糟心玩意兒,罵完就讓他去程五郎房裡把人攙來拜堂。
林水瑤站在喜堂裡,心中忐忑不安,畢竟自己是冒名頂替的新娘子,也不知待會兒掀了蓋頭讓婆家人瞧見,他們會生多大的氣。
劉媒婆看出她不自在,上前低聲開解,讓她彆多想,先踏踏實實把堂給拜了再說。
話音才落下,就聽外麵傳來程大郎的高喊,“新郎官來了,勞煩大夥挪個道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