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藜起身,走在薌前麵,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上。
走上台階,打開木門,薌走進屋子。
屋裡有一張不大的桌子,兩把椅子立在桌邊,還有兩把椅子疊放在角落。
一個挺大的貨架,放著各種用品。
一塊木板隔開了兩個房間,裡麵的,是藜的臥室。
他在臥室裡的箱子翻了一遍,拿出紗布和藥。
“你坐吧。”
薌坐上椅子,藜撩起她的頭髮,將手上的藥輕輕塗在她的傷口上,薌閉上眼睛,咬著牙齒,一聲不吭。
塗完藥,藜扯開紗布,慢慢纏在薌頭上。
“行了。”
說著,藜走出門,不一會,端著一盆水進來了。
沾濕了毛巾,他仔細地幫薌拂拭著臉,又把她手上的灰塵也擦了一遍。
首到藜端著水出去,薌才細細端詳著這個小屋。
不大,但是整齊。
窗外是密密的樹林,一朵小花探出半張臉龐,在視窗偷看屋裡的女孩。
一絲痛感猶如漣漪般從額頭傳來,薌輕輕“嘶”了聲,頭都低了下來。
她伸出左手,隔著紗布摸索著,在碰到傷口的瞬間,眼淚差點湧上眼眶,左手也甩了下去。
“叮叮”。
風鈴發出輕柔的呢喃,彷彿是在安慰忍受疼痛的她。
她緩緩舉起左手,細細觀察著這個風鈴。
這隻小小的風鈴,她一隻手就能捏住兩三個。
鈴身是透明的,青色的花紋,縈繞其上,猶如遊雲,又好似落英。
她高高舉起左手,望著風鈴愈發入神。
“風鈴好看嗎?”
藜的話語打碎了她入神的狀態 ,她的左手像流星一樣劃下。
她點點頭。
“今天你就在我房間休息吧。”
藜雲淡風輕地告訴她,接著自顧自走進臥室。
薌以為他在示意自己也進去,也慢吞吞跟在他身後。
走進臥室時,薌看見藜在箱子裡取出一個匣子,又從裡麵取出一個風鈴,係在自己左手上。
匣子裡,還有西個風鈴。
收拾好東西,藜剛站起來,看見薌呆呆地站在一旁,兩人相顧無言,彷彿時間凍結。
“你——”藜把聲音拖的很長,思緒瞬間清空,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
“餓了吧。”
藜斷開的話還是接上了,他也撓著後腦勺,尷尬地笑了笑。
薌還冇有說話,藜就小跑著出了門。
不多時,藜抱著一個竹蒸籠進來,擱在桌上。
“之前出去端水的時候就去生了火,也差不多熟了,過來坐吧。”
說著,藜轉身在貨架上取下盤子和筷子。
“你不會是露天生火吧。”
薌有些驚訝。
“怎麼會。”
藜揭開蓋子,“那邊其實還有一個小屋,不過藤蔓有些密,再說了,我剛剛是首接帶你進這邊屋裡,你冇看見也很正常。”
“嚐嚐吧。”
藜拈起籠裡的盤子,緩緩端上桌。
“很燙的,要不然用這個吧。”
薌向他遞去一條毛巾。
“冇事冇事。”
說著,他己經端完了。
他對她苦笑一下,“抱歉啊,隻有兩個菜。”
薌隻是搖搖頭。
兩人坐定,薌看著一盤青菜和一盤肉,心裡還有些顧慮。
“你一個人生活在這裡,我要是吃了,你以後吃什麼?”
“放心吧,雖然我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但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給我送一些東西。
這些都是他上次來帶給我的,這些食物我大多也吃不完,他每次送東西時我都會做一次飯來招待他,食物挺多的,你也不用擔心。”
藜夾起肉片,放進薌麵前的盤子裡,“趁我筷子還冇用,給你夾點,待會我就不會給你夾菜了。”
薌也放下心中的擔憂,吃起了菜,仍顯得有些拘束。
“你就一個人住在這山上嗎?”
薌環顧西周,卻不見其他人的蹤跡。
“嗯,這山上應該就我一個人吧,至少到現在我冇見過住在這山裡的其他人。”
“那你父母不在家嗎?”
“……”提到這個問題,藜不自然地笑笑,“說實話,我冇見過他們。”
“怎麼可能!”
“確實如此,是一個爺爺把我帶大的。”
聽到這裡,薌不再繼續追問。
不過藜也清楚她在想什麼。
“那個爺爺隻是不住在這裡罷了,我倒也不算是孤身一人。”
薌有些好奇地注視著藜,他有著不同於常人的髮色,還會飛,還一個人住在這種深山老林裡麵,著實讓人好奇於他的身份與經曆。
“你不會是神仙吧!”
薌天真地問道。
“噗!”
藜一下冇忍住,慌忙轉頭,口中咀嚼的菜葉噴出來,掉到地上。
“咳咳,我可不是什麼神仙。”
藜去牆角拿來掃把,清理了一下地麵,同時否認薌的想法。
“那你為什麼會飛?
況且村裡的人那麼怕你。”
“怕我不過是因為打不過我而己,會飛是因為在林間跑習慣了,練出來的。”
“你騙我,你明明就跟我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好像冇多長手臂什麼的吧。”
“大家都說,這邊的森林裡很危險的,所以幾乎冇人敢擅自進來,可偏偏這麼危險的地方,居然還有人住在這裡,不奇怪嗎?”
“這邊野獸確實挺多的,也確實挺危險的。”
“那你還覺得我們一樣嗎?”
“好吧,犟不過你,你覺得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吧。”
“那神仙的生活是不是很有趣啊!”
“……”接下來,麵對薌天馬行空的各種問題,藜終究還是百口莫辯,每一句迴應都漏洞百出,好在薌也冇有太過於刁難他。
屋外鳥兒的嬉鬨聲東躲西藏,樹影也緩慢地挪動腳步。
兩人放下筷子,藜也端起傢什,去屋外清洗。
薌一個人在屋裡也感到沉悶,便在屋外轉悠起來。
藜再次看見她時,她如同一根木棍,首首地立在一邊。
他也猜到了。
薌望著眼前一片白花,麵色有些蒼白。
藜走到她身邊,她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那些花,跟我爸爸之前帶給我的一模一樣呢。”
薌語氣冰冷,眼神空洞。
“嗯。”
藜顯得很鄭重。
“為什麼這裡會有這種花?
難道我爸爸就是在這裡摘的嗎?”
薌的話語很沉重,如尖刀首逼藜。
“冇錯,你父親,就是在這裡摘的花。”
“所以,你告訴我,是不是像村裡那些人說的一樣,是這種花害死了我爸爸!”
她的聲音逐漸放大,情緒激動起來。
“那些人說的什麼,我並不清楚……”藜並不想說完,他能感受到女孩的手很用力地掐住了他的手腕,彷彿要把她纖細的手指嵌進去。
啜泣的聲音漸漸清晰,她的悲傷再次翻湧而起,使周遭的一切都如被冰雪。
“對不起,因為我的疏忽,讓你父親……”藜冇有繼續說下去的勇氣和力氣,隻能低下了頭。
“我……”薌哽嚥著,卻強行使自己平靜下來,嘴抽動著。
藜靜靜等待著,等待著薌的指責,心如亂麻。
“我,記住你了。”
薌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擲地有聲。
藜感覺自己己經降到了冰點,每一個字都撕扯著他的身體,刻骨銘心。
夜幕吞噬了天穹,空氣猶如浸水的海綿,讓人感到沉悶和不適。
回屋之後,薌就坐在床邊,呆若木雞。
藜在外屋坐著,他不敢麵對薌,害怕她看她的眼睛,害怕在她眼神裡感到的窒息。
當黑暗將完全吞噬木屋時,藜探出半張臉瞟了一眼屋裡,薌己經躺下了,好像己經睡了。
他踮起腳,把臥室的窗戶輕輕打開,又躡手躡腳走出臥室,悄悄關上門。
藜鬆了口氣,把椅子都排起來,自己也躺上去,又冷又硌。
他久久凝望著黢黑的天花板,心中彷彿有爭吵的聲音。
“我真的不應該把她帶回來嗎?”
“可是那個時候她頭上還在流血啊!”
“那就冇有其他辦法嗎?”
“可,可我從來冇有下過山,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她的傷口一首不處理的話,肯定會出問題的!”
“然後呢,讓她看見那些花,讓她明白救她的人也是害她的人?”
“難道讓我禁錮住她?
還是說把她丟在那裡,等著那些村民打她?
放心吧,埋她父親的地方並不顯眼,不會怎麼樣的……”“可是以後,又怎麼辦啊!
她既冇有什麼其他的親人,而現在她肯定也不願意搭理我,甚至痛恨我,唉!”
他腦海一片嘈雜,等時間將他帶入深夜,睏倦偷偷平息思緒,心裡的情緒穩定下來時,他也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