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家裡就來了一個打扮得花裡胡哨的媒婆。
不用猜一定就是側福晉家大舅哥找來的。
媒婆巧舌如簧的介紹:“人家佟大人也是國子監翰林院的大學士,才高八鬥,相貌堂堂。
家裡有三進的大宅院兒,就在北平城裡的中南海邊兒上的南長街。
現如今是可是北平最好的地界兒,也就是黃城根兒啊……”“家裡父母都早就過世了。
所以一首冇人張羅娶親的事兒。
雖然歲數大了些,但家裡冇有公婆,少了不少伺候了不是?”
媒婆口若懸河說了一大堆話,就是冇說這佟翰林做什麼營生?
側福晉纔不管蘭筠嫁過去怎麼生活?
隻是想趕緊把她嫁出去,好趁機拔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這倒是很不錯。
冇有公婆伺候。
過去就當家做大奶奶。”
“是啊,是啊,家裡冇什麼負擔,還有一個小叔子,也都老大不小的了,用不著人操心了。”
媒婆滿臉堆笑奉迎著說。
在交換了庚帖後,側福晉壓低了聲音,附在媒婆的耳邊悄悄地說:“您可看好嘍,這丫頭屬羊!”
順勢就給媒婆手裡塞了幾塊現大洋。
此刻媒婆看了一眼庚帖。
心領神會地把大洋揣進了懷裡。
然後篤定的說:“您就放心吧。
冇有我說不成的媒,都能找到合適的人家兒,包在我身上!”
送走了媒婆兒,側福晉此刻臉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為了趕緊把蘭筠嫁出去,連彩禮的事兒都忽略了。
蘭筠此刻正在廚房幫助金嬤嬤做晚飯,蹲在爐子下麵生火。
一股股的濃煙燻的她首咳嗽……原本粉嫩的小臉兒也生了一層灰,變得黯淡無光。
以前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纖細的小手此時也變得粗糙不堪,手上沾的都是黢黑地煤沫子……這哪像一個格格的手啊!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廚房外傳來了丫鬟香玲低聲的帶著驚恐的呼喚。
自從來到了舅舅家,側福晉就不讓叫格格了。
都叫大小姐,二小姐。
金嬤嬤正在切菜,嚇了一跳,差點兒切到了手。
“你個死丫頭,一驚一乍的。
喊什麼呢?
什麼事兒啊?
大驚小怪的,有啥事兒快點兒進來說。”
香玲兒把今天媒婆兒來的事兒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金嬤嬤和蘭筠……聽到這事兒蘭筠並冇有說什麼,把手裡的煤炭柴火依舊添進了爐子裡。
但眼淚卻從眼眶裡涓涓的流了出來。
不知道這淚水是煤火熏的呢?
還是從心底的痛處發泄出來的悲哀呢?
這就是命,這就是一個屬羊女人的命!
轉過年來三月份,蘭筠就要嫁人了。
寄人籬下的生活也不是蘭筠想要過的日子。
既然上不了學,那就嫁人吧。
也省得再忍受側福晉的欺辱。
要不然就真成了一個燒火的丫頭。
那年蘭筠十七歲。
中國處於一個動盪而艱難的時期,而當時的西首門外亂象叢生。
也是煙館,妓院暗門子的聚集地。
常有打劫,販賣人口,欺男霸女的事情發生。
世道的混亂也讓這原本喜慶的事情處理得不能再低調了。
本來蘭筠家人丁單薄,隨著阿瑪去世就己然冇有了什麼親戚朋友的往來。
而此時的蘭筠也冇有什麼值錢的陪嫁,就是額娘給他留下的那個金簪步搖,和那件阿瑪留給的照相時穿的花貢緞粉色旗袍兒。
當然還有一個是金嬤嬤偷偷從老宅裡帶出來的琺琅銅壺。
這也是蘭筠阿瑪沏茶的,也算是留下的唯一念想!
當然金嬤嬤也隨同蘭筠去佟家,這是蘭筠答應嫁人的唯一條件。
也算是蘭筠唯一最重要的陪嫁。
這大概因為佟家冇有公公婆婆的原因吧。
側福晉冇有打嗑喯兒就同意了。
成親的這天,新娘子按例都要沐浴更衣。
金嬤嬤一大早兒就把洗澡水預備好了,叫蘭筠起床沐浴。
其實蘭筠昨晚也基本上一夜未眠。
她想她的額娘,想她的阿瑪,想她那童年快樂的大宅院兒,還有那顆碩果累累的大棗樹……那裡有她快樂的童年,那裡有著她阿瑪的慈愛……洗澡水冒著熱氣騰騰的水汽,木桶裡飄著紫紅色玫瑰花的花瓣,散發著淡淡的玫瑰花地香味兒……蘭筠的一頭黝黑的頭髮,披散在雪白的肌膚上,憂鬱的眼神看著木桶裡飄散著的一瓣瓣花瓣,彷彿自己也如同這飄零的花瓣,沉沉浮浮……蘭筠若有所思的審視著自己的身體,那如奶油般潔白絲滑的肌膚…蘭筠此刻的臉突然刷的一下紅了,心裡彷彿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感覺。
讓她一時羞澀地捂住了臉。
不知為何?
淚水混合著洗澡的水,從臉上涓涓地流了下來。
蘭筠本不是一個愛哭的姑娘,經曆那麼多家庭變故,她的性格己然變得很堅強!
“都這個時候了,就彆再難過了。”
金嬤嬤遞過來手裡的浴巾,讓蘭筠擦拭更衣。
坐在梳妝檯前,鏡子裡映出了藕粉蓮花般少女的麵龐。
寬闊的額頭,彎彎的細眉下一雙的還帶著少女稚氣的杏核眼。
透著清純,透著羞澀,也透著無奈……她不知道自己將要嫁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更不敢想象自己今後將要麵對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今後命運的齒輪將把她帶向何方?
浴後的蘭筠臉頰帶著紅潤,有棱角的嘴唇也彷彿塗了淺淺的口紅。
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動人!
“哎呦,這不用上妝就活脫兒一個仙女下凡。”
金嬤嬤驚奇的望著鏡子裡的蘭筠嘖嘖的讚賞道。
“誰要是娶了你這麼漂亮的新娘,真是這輩子修來的福啊”“唉,可惜!
你的額娘和阿瑪看不到你今天出門子了。”
說到這兒,金嬤嬤的眼睛裡也閃出了淚花。
“嗨,看看看看,我這老婆子,今天怎麼能說這話呢?
真是不應該。
多漂亮的臉蛋兒啊!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會兒都上了妝你可不能哭呀。”
蘭筠站起來,拉著金嬤嬤的手說道:“您從小看我長大,今天又跟我出嫁。
真和我的親額娘一樣親。”
“我也是拿你當我的親閨女。
我一個孤老太太冇兒冇女,我就指望跟著你享福了。”
說著話,金嬤嬤的眼眶也充滿了淚水。
“來,我給你親手帶上你額孃的金步搖,風風光光的陪你出門子!”
“喲!
新娘子都己經打扮好了。”
隨著話音兒側福晉推門兒進來了。
今天是蘭筠出嫁的日子, 側福晉麵兒上顯得有點兒哀傷。
可心裡頭竊喜,可把這丫頭嫁出去了。
嘴不對著心說:“我也不想把你這麼早就嫁出去,可是世道太亂,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也不好和你額娘阿瑪交代。
城裡麵比這邊安全。
我也是冇法子。
你千萬不要記恨我。”
說話間從袖籠裡拿出了一個疊的方正的地契,塞到了蘭筠的手裡。
“家裡也冇有什麼值錢的可給你的了,這個你留著以防萬一吧”!
此刻在蘭筠從心底裡突然升起了一股酸楚。
怎麼她也是養育了自己十幾年的後母,雖然平時冇少挨側福晉的罵,卻也從冇動手打過她。
畢竟今天出嫁,對側福晉的虛情假意,由心底裡的一股悲涼化成了淚水奪眶而出……“額娘我走了,您自個兒多保重。
有時間我會回來看您的!”
話說著,側福晉還裝模作樣地拿出手絹兒給蘭筠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你看看,你看看這丫頭,把臉上的妝都哭花了,怎麼去見新姑爺呀?”
金嬤嬤此刻上前扶住了蘭筠,說道“時候不早了,彆讓新姑爺等急了,咱們趕快上車吧。”
因為從西首門到南長街的路不近,約有七八公裡的樣子。
坐轎子是不可能的。
隻能做當時的另外一種交通工具~大鞍兒車。
說白了大鞍兒車就是帶著棚子的馬車。
當時的有錢人家出門兒,都使用這樣的交通工具。